第四个梦 生命的鞭(第12/14页)

“你难道不知道?”

“真的,我不明白,是怎么弄的?”

“问你自己!”

“问我?”孟玮蹙起了眉头。

“忍饥挨饿,我都可以受……”茵茵流着泪说,“但是,孟玮,你别再打我!”

“我打你?”孟玮骇然地叫,于是,昨夜的经过,模糊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眼望着遍体鳞伤的茵茵,他不禁心如刀绞,五内如焚。抚摸着茵茵的伤痕,他抱头痛哭起来。

“茵茵,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他反复哭叫着这两句,捶胸顿足,泪下如雨。反而是茵茵拉住了他,于是,他抱着茵茵,又泣不可抑。诅咒发誓地对茵茵说:

“如果我再喝酒,我就不是人!假若我再碰伤你一根毫毛,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玮,别发誓,”茵茵哀婉地说,“如果你能真心戒酒,我们再好好地开始。你记不记得我们离开杜美大厦时,在爸爸面前说的豪语?我发过誓,死在外面,也不回杜美路的!玮,别让我真的死在外面,别让我对爱情灰心!”

“茵茵!茵茵!”孟玮痛悔地说,“我对不起你!但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但愿如此!”茵茵祈祷似的说。

事隔三天,孟玮被广告公司裁退了,因为他的画不收广告效果。

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当茵茵上前责备他违誓的时候,他给了她一耳光,咆哮地说:

“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茵茵回到房里,含泪收拾东西,预备立刻离开。但,当她提着包裹走出来,看到孟玮已倒在地下睡着了,她的心又软了下来。她望着那年轻而漂亮的脸,不由自主地坐在他身边,怜悯、同情,和那未曾熄灭的热爱都同时在胸中蠢动。她用手抚摸他,像一个溺爱的母亲抚摸她的孩子。一时,她泪如泉涌,喃喃地说:

“知有而今,何似当初莫!”然后,她哭倒在他的身旁,一再地说,“叫我怎么离开你?叫我怎么离开你?生死不渝的恋爱难道就这么经不起考验?我怎能离开你?我怎忍离开你?在你如此落拓潦倒的时候?”

于是,这一缕柔情,又把她系在他身边,而日以继日,他的酗酒殴妻,却变成了家常便饭。

在西湖边的第二年春天,茵茵生了一个女孩子,取名小葳。

生活变得更加困苦了,三餐不继,衣履无着。孟玮酗酒如故,喝醉了就回家打人,醒了再痛哭流涕地后悔。茵茵接了许多抄写的工作来,勉强维持家庭,孟玮也偶尔卖一两张画,买的人纯粹是同情茵茵而勉强购买,孟玮了解这一点,心中沮丧郁闷到极点。

这天晚上,孟玮醉醺醺地回到家里,才走进大门,就看到茵茵仓皇地抱着小葳,躲在壁角。他向她们走过去,茵茵立刻受惊地喊:

“别!玮,你会打伤孩子!你别过来!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她还那么小!”

孟玮瞿然而惊,他站住,酒醒了一大半。这才发现茵茵对他是如此之恐惧,好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个魔鬼。她抱着孩子,浑身颤栗,用一对防备的眸子惊恐地望着他。他感到心中一寒,立即全身冷汗,在茵茵眼睛里,他看出了自己,那个酗酒、打人、咒骂……的恶汉!他打了一个冷颤,跄踉地退到园子里。园中月明如昼,夜凉似水,清新的空气使他脑中再一爽,他不由自主地在庭心跪下,仰首向天,喃喃自誓:

“我孟玮如再喝酒打人,将永劫不复了!”

他跪着,从深夜一直跪到天亮。茵茵不放心,出来看他,他说了许多懊悔的话,他们在曙色中拥抱痛哭,共同祈望着光明的未来。她始终认为,她的孟玮不会沉沦的。

他改好了三天,第四天,他又酗酒如故,于是,茵茵开始明白,她所爱的孟玮已经死去。

这是个大风大雨的夜晚。

孟玮握着酒瓶,七颠八倒地冲回了家里,茵茵正在灯下抄写。他的样子使她害怕,她站起来,想躲开他,但他一把抓住了她,叫着说:

“你每次看到我就跑,难道我会吃了你!”

“请你放开我!”茵茵颤栗地说,“你别再打我!上次你把我的手打伤,害我一星期不能抄写,你放开我,请你!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你放开我!”

“你说我让你受苦了,是不是?”孟玮挑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