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第33/35页)
高凌风愕然地看着父亲。
“爸爸!你也……”
“凌风!”父亲沉痛而伤感地说,“这些年来,你是我的希望,我的命根,我宠你,爱你,不忍心责备你,甚至不敢在你面前讲真心话!今天,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爸爸!”高凌风惊愕而意外。
“你骄傲自负,自认为是天才,要唱歌,要当汤姆·琼斯,当猫王!你认为你学森林系是应付我,被我所害!我不敢点穿你,我鼓励你去唱,希望你有一天能真正认清自己的价值!谁知道,你竟从头到尾地糊涂下去!”
“爸爸!”高凌风靠在墙上,完全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唱歌,凌风,你为什么要唱歌?”一向沉默而好脾气的父亲,这时竟语气严重,咄咄逼人,“你只是想出风头,想听掌声,你只是虚荣感在作祟!我告诉你,你能唱,会唱,却绝不是猫王或披头士的料!你的才气,只够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凌风,你该醒了!你该醒了!”
高凌风的眉头蹙紧了,他痛苦地望着父亲。在这一瞬间,心里像有一千把刀在绞动,可是,在痛楚之余,却又依稀仿佛地感到,好像有个什么毒瘤在被开刀,被割除,因而,这痛楚似乎是必须忍受而无从回避的。他脑子里像有千军万马在奔驰,在那奔驰声里,父亲的声音却依然响亮而清晰:
“你的恋爱,和你的事业一样迷糊!你前后的两个女朋友,小蝉娇柔脆弱,你侍候不了她!雅苹温柔贤慧,可是,说实话,你又配不上她!”
高凌风再也忍受不住,闭上眼睛,他用手紧紧地抱住了头。
“爸爸!”他大叫,“不要讲了!不要讲了!不要讲了!”
父亲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肩,忽然间眼中含满了泪水。
“凌风,”他的声音软化了,沉痛而恳切,“我或者不该说,只是——我再也熬不住了。凌风——”他紧握着他的肩,语重而心长。“要承认自己的‘平凡’,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但是,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有几个是不朽的天才呢?”
高凌风睁开眼睛来,苦恼地,悲哀地,痛楚地凝视着父亲。
父亲强忍着泪,慢吞吞地又说了一句:
“我要你学森林,至今不知道是对是错。当时我只有一种看法,天地如此广大,处处都可扎根呀!”
高凌风在那巨大的痛苦和震撼之下,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动容了。
“我……我不说了!”父亲放开了他,转身走向桌边。“雅苹那孩子,虽然没有什么好身世,却善良而热情。吃亏在对你太柔顺了,太爱你了!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高凌风呆呆地站着,忽然间,他掉头就向屋外走。
“我出去了!”
“去哪儿?”父亲问。
“去——找雅苹!”他咬着牙回答。
很快地,他到了雅苹的公寓。上了十层楼,用钥匙轻轻地打开房门,客厅里寂无人影。高凌风走进去,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啜泣声,他再轻轻推开卧房的门,就一眼看到雅苹正匍伏在床上,低低地,忍声地,压抑地啜泣。他站着,望着她,一动也不动。听到了声音,雅苹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到凌风,她不信任似的瞪大了眼睛,眼里仍然饱蓄着泪水,透过泪雾,那对眼珠里已绽放着希冀的、惊喜的、渴望的、热烈的光芒。这光芒瓦解了高凌风所仅存的骄傲,他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在床前跪下。
他用手轻轻地拂开她那被泪水沾湿,而贴在面颊上的头发,再温柔地、怜惜地抚摸着她那瘦削的面颊,然后,骤然间,他们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还没起床,高凌风就听到窗外的雨声,敲着玻璃,发出轻脆的叮咚。床上,雅苹已经不在了,厨房里,有锅盘轻敲的声响,还有雅苹低哼着歌曲的音浪。他用手枕着头,凝想着这崭新的一天,是否该做一些崭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