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话(第9/20页)

不过和尚怎么知道洪春耕的事的,却又让人迷惑。和尚的法力可以说不逊于道士,但是掐算方面要逊色许多。和尚顶多能依靠手里的佛珠预测凶吉,不能推算更多。

而且,和尚多圆胖,慈眉善目,所做的事情是劝人为善;道士多清风道骨,或依仙气或附鬼气,所做的事情是自我修真或者斩鬼除恶。总的来说,因为打交道的对象不同,和尚身上人气多一些,道士身上鬼气重一些。

歪道士的破庙周围的杂草生长比其他地方快得多。老师说,这是因为歪道士身上阴气太重,促使了破庙周围的杂草疯长。学校每隔几个月就有一次全体学生参与的劳动课,劳动课不是在教室里上课,而是出去拔草。老师带领自己班的学生到分配的一块地方清理杂草垃圾,美化校园和周边环境。

破庙挨学校很近,也在我们美化的范围内。被分派到破庙那边劳动的学生会有很多抱怨。那里的杂草长得比其他地方高,根茎比其他地方的也要粗,拔起来很费劲儿。

那里的泥土也比其他地方要湿,很黏手。并且其他地方的泥土都是黄色的,破庙旁边的泥土表面是黄色,但拔出来的底下的泥土却是黑色的,像新鲜的牛屎。

破庙里面的杂草不归学校管,但是里面的杂草却少得可怜,虽然不曾见歪道士仔细打扫。

爷爷在洪家段看热闹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里拔草。刚好我们班分配到破庙周围拔草,我把字典里能用的贬义词全用在了歪道士身上。

爷爷说,和尚捉鬼妓的那天,洪家段的人们都早早关了门,他们大多数人不是待在家里,而是聚集在刚刚办完寿宴的那个亲戚家。招待和尚吃喝也是在那里。因为寿宴很多菜没有用完,这样既招待了和尚又不嫌浪费。

和尚吃完饭,向村民讨要一个脸盆和一条毛巾。他在脸盆里装了一些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撒在水里,搅和一阵,然后将手巾放在里面浸湿,最后拧成半干半湿揣在腰间。

爷爷也觉得新奇,他捉鬼从来没有这么多讲究。

众人疑惑地看着和尚做完这一切,却不敢询问,只觉得这个和尚高深莫测。

和尚扫视众人,知道众人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你们看见道士捉鬼要用桃木剑黄纸符,我也要东西,就是这个湿手巾。有什么用处?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他停顿片刻,补充说:“告诉你们也不懂。总之今夜过去,一切都好了。”

爷爷却不这么认为。

54.

爷爷心头疑云重重,不放心地问道:“和尚师父,你就凭这个条毛巾能斗过这个女鬼吗?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女鬼的实力呀。”

和尚斜着眼珠瞧不起似的看着满脸沟壑的爷爷,反问:“你是谁呀?”

旁边马上有人帮忙解释道:“这是马师傅,平时也捉些鬼,不过不是专门捉鬼的。”

“哦。”和尚摸摸头皮笑道,“原来是同行啊。幸会幸会。不过呢,说的不好听些,捉鬼就像打仗,民间捉鬼的师傅再厉害也是打游击的,我们才是正规军。”

其他人附和道:“那是那是。”生怕他一生气转身就走。

爷爷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却不敢再吭声。

“那我就出发了,你们不要跟着。”和尚拍拍腰间的手巾,脚步稳健地跨出去。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内,他却停住了,歪着头看看那个脸盆,说:“把脸盆里剩余的水倒掉,这药虽然是杀鬼的,但是人碰了也不好。”

“唉,唉。”门内的人唯唯诺诺,只盼着他早点儿去收拾女鬼。

爷爷挤在人群里,看着和尚顶着星光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安静,没有猫头鹰的啼叫,没有蝈蝈的聒噪,没有晚风的打扰。近处的树,远处的山,更远处的星星,形成静止的画面,唯有这个和尚在一片寂静中缓行。

那天晚上,我从学校拔草回来,累得骨头散架。胡乱扒了两口饭,给月季浇点水,便一头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原来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我在做梦的时候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那时我进入梦乡后会想,我刚刚不是才吃晚饭吗?我不是刚刚洗脚躺在床上吗?现在怎么到了这里呢?于是我咬自己的手指,看疼不疼。咬过手指还不能肯定,就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能不能随手抓一个枕头飞起来。手凭空一抓,如果真能抓到一个枕头,心里就有了八分的底,知道自己在做梦了,要是我把枕头夹在两腿间,喊一声:“飞!”枕头就带我飞起来,那么,我会很冷静地告诉自己:我在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