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涵妮(第49/64页)
云楼迷惑地凝视着涵妮,有些神思恍惚,她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她那张小小的脸孔显得那么深沉,那么庄严,那么郑重,那么不寻常?
“怎样呢?”他再问。
“我只是告诉你,”涵妮低低地说,“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握着一个泡沫,却以为握着的是一颗珍珠。”她扬起睫毛来,清明如水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假若有一天,你手里的那个泡沬破碎了,别灰心哦,你还可以找到第二个的,说不定第二个却是一粒真的珍珠。”
云楼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他说,“你变得不像你了。”
她跳了起来,笑着奔向水边,嚷着说:“好了,不谈那些,我们来玩水,好吗?”
“不好,”云楼赶过去,挽着她,“海水很凉,你会生病。”
“我不会,我想脱掉鞋子到水边去玩玩。”
“不可以,”云楼拉着她,故意沉着脸,“你不听话,我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好人,”她央求着,笑容可掬,“让我踩一下水,就踩一下。”
“不行!”
她对他翻翻眼睛,噘着嘴,有副孩子撒赖的样子。跺踩脚,她说:“我偏要!”
“不行!”
“我一定要!”
“不行!”
“我……”
“你说什么都不行!”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揽着他的脖子,她笑着,笑得好美好美,好甜好甜,好温柔好温柔。
“你把我管得好严啊,”她笑着说,“我逗你呢!”
“你也学坏了!”云楼说,用两只胳膊圈着她的腰,“学得顽皮了!当心我报复你!”
他对她瞪大了眼睛,扮出一股凶相来,她又笑了,笑得好开心好开心,笑得咯咯不停,笑得倒在他怀里。他抱住了她,说:
“看那潭水里!”
在他们身边,有一块凹下的岩石,积了一潭涨潮时留下的海水,好清澈好清澈,碧绿得像一潭翡翠。他们两个的影子,正清楚地反映在水中。涵妮不笑了,和云楼并肩站着,他们俯身看着那水中的倒影,那相依相偎的一对,那如诗如梦的一对。水中除了他们,还有云,有天,有广漠的穹苍。她靠了过来,把头依他的肩上。水中的影子也重叠了,她开始轻轻地唱了起来:
愿今生长相守,
在一处永绸缪,
除了你还有谁,
和我为偶。
倒在他怀中,她的眼睛清亮如水,用手紧抱着他的腰,她整个身子都贴着他,热情地,激动地,奔放地,她嚷着说:
“噢,云楼,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好爱好爱你!如果有一天我会死,我愿意死在你的脚下!”
于是,她又唱:
愿今生化作鸟,
飞向你暮和朝,
将不避鹰追逐,
不怕路遥。
遭猎网将我捕,
宁可死傍你足,
纵然是恨难消,
我亦无苦。
“哦,涵妮,涵妮。”云楼抱紧了她,心中涨满了酸楚的柔情。“涵妮!”
第十五章
从这次的出游之后,云楼和涵妮的生活有了很大的转变,他们不再局限于家里,也偶然出去走走了。有时,他们开车去郊外,度过一整天欢乐的日子,也有时,他们漫步于街边,度过一两个美丽的黄昏。生活是甜蜜的,是悠然的,是带着深深的醉意的。假若没有那层时时威胁着他们的那份阴影,他们就几乎是无忧无虑的了。时间在情人的手中是易逝的,是不经用的,是如飞般地奔窜着的。就在这种如醉如痴的情况中,寒假来临了。
孟振寰从香港寄来了一封十分严厉的信,命令云楼接信后立即返港,信中有句子说:
……父母待子女,劬劳养育,不辞劳苦,儿女苟一长成,即将父母置于脑后,吾儿抚心自问,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二十年的养育劬劳否?杨家之女,姑不论其自幼残疾,不能成婚,即使健康,亦非婚姻之良配……我儿接信后,速速返港,以免伤父子之感情,家庭之和睦,若仍然执迷不悟,延滞归期,则父子之情从兹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