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涵妮(第36/64页)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她猛地打了个寒战,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头一冷。抬起头来,她迅速地摆脱了有关残荷的思想。她的目光向上看,正好看到云楼卧室的窗子,她就坐在那儿,对着云楼的窗子痴痴地发起呆来。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洁儿冲开了客厅的纱门,对她奔跑了过来。一直跑到她的面前,它跳上来,把两个前爪放在她的膝上,对她讨好地叫着,拼命摇着它那多毛的尾巴。涵妮笑了,一把抱住洁儿的头,她抚弄着它的耳朵,对它说:

“你可想他吗?你可想他吗?他才出门几分钟,我就想他了,这样怎么好呢?你说!这样怎么办呢?你说!”

洁儿“汪汪”地叫了两声,算是答复,涵妮又笑了。站起身来,她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慵慵懒懒的。带着洁儿,她走进了客厅,向楼上走去。在云楼的门前,她又站了好一会儿,才依依地退向自己的房间。

经过父母的卧室时,她忽然听到室内有压低的、争执的声音,她愣了愣,父母是很少争吵的,怎么了?她伸出手来,正想敲门,就听到杨子明的一句话:

“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声音小一点,当心给涵妮听见!”

什么事是需要瞒她的?她愕然了。缩回手来,她不再敲门,仁立在那儿,她呆呆地倾听着。

“涵妮不会听见,她在荷花池边晒太阳,我刚刚看过了。”这是雅筠的声音,带着反常的急促和怒意,“你别和我打岔,你说这事现在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办?”子明的语气里含着一种深切的无可奈何,“这事我们根本没办法呀!”

“可是,孟家在怪我们呢!你看振寰信里这一段,句句话都是责备我们处理得不得当,我当初就说该让云楼搬到宿舍去住的!振寰的脾气,我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你看他这句话,他说:‘既然有这样一个女儿,为什么要让云楼和她接近?’这话不是太不讲理吗?”

“他一向是这样说话的,”杨子明长吁了一声,“我看,我需要去一趟香港。”

“你去香港也没用!他怪我们怪定了,我看,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云楼……”

“投鼠忌器啊!”杨子明说得很大声,“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稍微不慎,伤害的是涵妮。”

“那么,怎么办呢?你说,怎么办呢?”

“我回来再研究,好吧?我必须去公司了!”杨子明的脚步向门口走来。涵妮忘记了回避,她所听到的零星片语,已经使她惊呆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这事竟是牵涉到她和云楼的!云楼家里不赞成吗?他们反对她吗?他们不要云楼跟她接近吗?他们不愿接受她吗?她站在那儿,惊惶和恐惧使她的血液变冷。

房门开了,杨子明一下子愣住了,他惊喊:

“涵妮!”

雅筠赶到门口来,她的脸色变白了。

“涵妮!你在这儿干吗?”她紧张地问,看来比涵妮更惊惶和不安。

“我听到你们在吵架,”涵妮的神志恢复了,望望杨子明又望望雅筠,她狐疑地说:“你们在吵什么?我听到你们提起我和云楼。”

“哦,”雅筠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我们没吵架,涵妮,我们在讨论事情。”

“讨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涵妮,没有。”雅筠很快地说,“我们谈的是爸爸去不去香港的事,与你们没什么关系。”

但是,他们谈的确与涵妮有关系,涵妮知道。看了看雅筠,既然雅筠如此迫切地要掩饰,涵妮也就不再追问了。带着洁儿,她退到自己的卧室里,内心中充满了困扰与惊惧的感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不住自问着,为什么母亲和父亲谈话时的语气那样严重?抱着洁儿,她喃喃地说:

“他们在瞒我,洁儿,他们有件事情在瞒着我,我要问云楼去。”

于是,涵妮有一整天神思不属的日子。每当门铃响,她总以为是云楼提前回来了,他以前也曾经这样过,说是要晚回来,结果很早就回来了,为了带给她一份意外的惊喜。但是,今天,这个意外一直没有来到,等待的时间变得特别地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滞重地拖过去的。晚饭后,她弹了一会儿琴,没有云楼倚在琴上望着她,她发现自己就不会弹琴了。她总是要习惯性地抬头去找云楼,等到看不见人之后,失意和落寞的感觉就使她兴致索然。这样,只弹了一会儿,她就弹不下去了。阖上琴盖,她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中,用一条项链逗弄着洁儿。雅筠望着她,关怀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