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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萍,你没有不舒服吧!你的脸色不大好!”
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费了半天劲,我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冷冷地说:“谢谢你,我舒服得很!”
“那就好了!”雪姨说,对我抬抬眉毛,笑得含蓄而不怀好意,“你知道,有一阵我们以为书桓会和你……哈哈,可见得姻缘前定,人力是没有办法的!”
我咬紧牙,一语不发。好了,现在是他们对我全力反击的时候。我环视这屋子里每一个人,他们全是我的敌人,现在我已陷入重重包围,而我是孤立无援的!在这一次作战上,他们已大获全胜,我是一败涂地!
尔豪继续对我嘲谑地笑着说:
“依萍,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呢!如萍大约十月里结婚,我们考虑了好久,认为还是请你当女傧相最合适,怎么样?没问题吧!”
“好!”我干脆地说,站了起来,我的血管已在体内偾张,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间屋子。我说,“我很愿意作你们的女傧相,预祝你们白头偕老!”我望着雪姨说:“爸爸呢?”
“出去了!”
“告诉他我来过了!”
说完,我匆匆地走出客厅,几乎是踉跑地向大门外冲。在花园里,如萍追了上来,叫着说:
“依萍,等一下。”
我站住了,如萍追过来,站在雨地里,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说:
“依萍,你不怪我吧,我知道你是爱他的!”
我受不了了!我好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那股压力已到了最高峰,我甩开她的手说:
“别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这傻瓜又拉住了我的手,用纯属于善意的,歉然的,好心的声音,急急地说:
“依萍,我知道你很难过,我自己也尝过这滋味的,我实在不该抢你的男朋友,可是他对我好……我没办法,依萍,以前我也不怪你,现在你也不怪我,好吗?我们还是好姐妹,是不是?”
我心中冒火,头昏脑涨,望着她那张怯兮兮的脸,我爆炸地大喊了起来:“告诉你,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懂不懂?你这个大笨蛋!”喊完,我无法控制了,我掉转头,冲到大门外面。在门外,我靠在围墙上,剧烈地呼吸着,让突然袭击着我的一阵头晕度过去。于是,我又恍惚回到挨打的那一天,站在门外发誓要报仇。仰起脸来,我让雨点打在我脸上,心如刀绞,头痛欲裂!我,走了半天的迂回路,现在好像又绕回到起点来了。何书桓……我在围墙上摇着我的头,无声地说:
“何书桓!我恨你!”
沿着新生南路,我踉跄着向前走。雨大了,风急了,我依然没有竖起雨衣的帽子,风撩起了我的雨衣,我胸前的衬衫和裙子都湿了,水从头发上滴了下来,管他呢!我什么都顾不得!头痛在增剧,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我想找一个地方,狂歌狂叫狂哭,哭这个疯狂世界,叫这个无情天地!
到了和平东路,我应该转弯,但我忘记了,我一直走了过去。心里充满了伤心、绝望、愤怒和耻辱。何书桓,这个我爱得发狂的男人,他今天算把我折辱够了,他一定得意极了,他该在大笑了!哦,这世界多奇怪,人类多奇怪,爱和恨的分野多奇怪!
新生南路走到底是罗斯福路,我顺着路向左转走到公馆的公路局汽车站,刚好一辆汽车停了下来,雨很大,车子里很空,我茫然地上了车,完全是没有意识的。车子开了,我望着车窗上向下滑的雨水,心里更加迷糊了,头痛得十分剧烈。闭上了眼睛,我任那颠簸的车子把我带到未可知的地方去。
车子停了又开,开了又停。终于,它停下来不再走了,车掌小姐摇着我的肩膀说:
“喂,小姐,到底了!”
到了?到哪里了?但,管他呢!反正到终站我就必须下车。我下了车,迷迷茫茫地打量着四周,直到公路局的停车牌上的三个字映进我的眼帘,我才知道这是新店站。我向前面走去,走出新店镇,走到碧潭的吊桥上。站在桥上,我迎风伫立,雨点打着我,夜色包围着我,在黑暗中伸展着的湖面是一片烟雨濛濛。
走过了桥,我没意识地走下河堤,在水边的沙滩上慢慢地走着。四周静极了,只有雨点和风声,飒飒然,凄凄然,夜的世界是神秘而阴森的。我的头痛更厉害了,雨水沿着我的头发滴进我的脖子里,我胸前敞开的雨衣毫无作用,雨水已湿透了我的衣服,我很冷,浑身都在发抖。但脑子里却如火一般地烧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