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死亡指针(第2/3页)
“我对这表有一种独特的感觉——一种感情,我喜欢将它放在我附近,尽管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很笨重,还有一个我要解释的原因,所以,我很少将它随身携带。这个原因就是:每天晚上,当我将它放在身边时,我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冲动想去打开它,询问它,我会无缘无故地希望去知道时间。我打开表盖后,我的眼睛就会停歇在表的指针字码上,我心中会充满神秘的哀愁——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越是临近十一点钟——这表上显示的时间,不管实际上是否准确,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在指针指到十一点后,莫名的冲动就完全消失了,我会变得对它漠然无视。然后我会平静地扪心自问,我这是怎么啦。很自然,我一直训练自己在晚上十一点钟之前不去看它,没有什么能够引诱我,今天晚上你的固执几乎使我前功尽弃。就像我推测一个鸦片烟鬼的感受一样,我更加感到,越是奉劝他,他进入特殊地狱的渴望就越强烈。”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已经按你肤浅的科学兴趣告诉你了,但今后如果你在随便哪个夜晚看见我怀揣这该死的表,还问我几点钟,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你打个半死。”
他的幽默没有逗乐我。我能明白,他现在又陷入了迷惑之中,他完结的微笑实在如死人一般,他的双眼更加焦躁不安,显然毫无目的地在房间内扫来扫去。我想他已经发疯了,如同我观察到的精神病案例一样。
可能这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无论如何,我确信我的朋友正经受着最独特而有趣的偏执狂症的折磨。我敢确定,作为他的朋友,我深情的关怀没有丝毫减弱,我开始将他当成病人对待,这可是有利可图的研究。为什么不呢?难道他不是自以为对科学怀有浓厚兴趣吗?啊,我可冷的伙伴,他正为科学做出比他知道的更多的贡献:不仅他的故事,而且他本人,都是一个实例。我应该治愈他,如果我有能力,当然,但首先,我应当做个心理学方面的小小实验——而且,实验本身或许是他复原的第一步。
“你很坦率,很善良,巴汀,”我兴奋地说,“我为你的自信而相当骄傲,当然,一切都非常怪异。你介意把怀表再给我看一下吗?”
他从无袖衬衣上解开链子,一言不发地将它递给我。表壳是金质的,非常厚实,很坚固,刻制得十分独特。在小心验看了指针字码后,我看到它的时间快到十二点钟了,我打开它的背面。饶有兴趣地观察到它的内壳是象牙质地,上面绘制有一幅缩微肖像,绝妙而精致的风格样式在十八世纪曾风靡一时。
“啊,真是妙不可言!”我激动地大叫起来,感到了强烈的艺术享受——光天化日之下,你是怎样做出来的?我想这象牙上的缩微肖像可是失传的艺术。
“这幅肖像,”他答道,轻轻一笑,“不是我,它是我了不起的曾祖父,布拉姆威尔·奥凯特·巴汀,弗吉尼亚的骑士侍卫。肖像上的他比去世时更年轻——就是我这般年龄。据说很像我,你看是不是这样?”
“像你?我敢这么说!瞧这逼真的衣着服饰,抛开恭维话不说,就它的艺术价值而言,确是不同凡响,所以说——除了这身打扮,再去掉胡须,这肖像不就是你本人吗,每处特征,外形轮廓,还有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这时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巴汀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开始读起来。我听见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人行道上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曾经有缓缓而沉重的踩踏声似乎停在我的房门外——一个巡警,我想,在门廊里避雨呢。树枝轻轻拍打着玻璃窗,好像请求进来似的,我记得它们年复一年地过着更明智,更严肃的生活。
乘他没有注意到我,我取下吊在链子上的老式钥匙,迅速地将怀表的时针往回拨慢了整整一个小时,然后,合上表壳,我将巴汀的财产重又递还给他,看见他放回怀中。“我想你说过,”我装作满不在乎地开始说道,“在十一点后,这表上的指针数码不再对你起作用。现在快十二点了——看看我的怀表——或许,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考验,你现在就看看自己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