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永不回头(第5/7页)

她把手从任为嘴上拿开,任为还在发呆。她问:“爸,您都听到了吗?”她的声音很柔和。任为觉得,她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柔和过。

“都听到了。”任为神思恍惚地说。

任明明看着他,忽然俯下身来,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住他的脸颊,良久良久。她微微转过头,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下,接着抬起身来,看着他说:“爸,您和我妈一定要保重。”又看了他一会儿,说:“再见。”然后,立刻站了起来,转身推开车厢门,跳了下去。

任为想要叫住她说些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能说出嘴。

另一个人,一个小伙子,脸上围着鲜艳的丝巾,跳上车来,拿了一个杀虫剂似的铝合金罐子。看到他的一瞬间,任为想起另一张小伙子的脸,那个叫凯文的安保人员的脸。这个小伙子动作很快,迅速拿着那个罐子冲任为脸上一喷。一片雾气冲来,任为又晕了过去。

任为和吕青在赫尔维蒂亚的医院里足足躺了一个星期,他们恢复得很好。当时,他们被结结实实地击中了身体,迅速晕了过去。醒过来以后,阵发的剧烈疼痛足以让人怀疑人生。但是,由于子弹是止血子弹,失血并不多,也没有伤着骨头,所以并没有对身体造成多大的实质伤害。他们需要的只是要静养,等待肌肉组织恢复。在优良医疗技术的处理下,恢复以后,他们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不出意料,他们还在医院的时候,就被警察盘问了很多回。任为按照任明明的建议,前面的事情实事求是。现场的情况,只是说在翼龙爆炸的瞬间被袭击,然后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就在医院了。由于他的证词和其余三人一模一样,所以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作为受害人和目击者,他们被很小心地照顾着,所有医疗服务都免费。最后,他们甚至获得了赫尔维蒂亚政府的一笔赔偿。这对任为而言没什么意义,但如果是普通人,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额了。

任为一直使劲憋着,没有跟吕青说任何关于任明明的事情。吕青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怀疑,她只是觉得,任为有点沉默寡言。任为一向不能算是话多的人,但如此沉默寡言还是稍微有点不同寻常。不过,考虑到经历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任为又属于相对内向的性格,所以也说不上有多么奇怪。

常玉明年轻,恢复得比别人都快。他很快就回去上班了。对于这件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恐怖袭击,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愤慨。费舍尔探长也一样,可能对他来说,最大的遗憾是黑格尔•穆勒居然不在现场。不过分别的时候,他向任为和吕青提起了凯文,他很后悔,不该吓唬凯文。

很明显,KHA对于翼龙的组织结构、工作安排等等了如指掌。从警察那里或新闻当中可以知道,当晚,偌大的翼龙园区只有十几个建筑工人和电气维护工程师驻场,外加不到十个安保人员,包括那个叫凯文的年轻人。这已经是可能的最小伤亡了。当然这些人,就这样成了可怜的牺牲品。谁能想到,KHA会对这么一个空旷的无人居住的巨大建筑群,动这样的手脚呢?

各种分析都提到,KHA对于翼龙的了如指掌显然令人吃惊。而更令人吃惊的是,KHA遭遇的袭击者对KHA更加了如指掌。

虽然任为他们提供了证词,但一切都是猜测。随后,事情的发展出现了罗生门。CryingRobots到底是不是袭击KHA的凶手,目前尚未得出最终结论。

在袭击的第二天,KHA发出了声明。他们在舍得勒峰现场的人员全军覆没,但是看来,他们已经通过网络获取到了所有照片和视频。这些照片和视频以及相应文字声明的公布,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次袭击不同于斯瓦尔巴德袭击或者雅典袭击。那两次袭击,一次主要损失的是大量在很多公众心目中已经是植物人的老人,一次主要损失的都是机器人而且规模很小。甚至,很多人用狗咬狗一嘴毛来形容这两次袭击。所以,在舆论上的风波,即使可以瞬间爆棚,却很快就会淡化下去。确实如任明明所说,就连官方,各国政府,都没有对此展现出和伤亡数字相匹配的重视程度。

但这一次,使用轻型氢弹的事实,和炫丽如世界末日般的视觉刺激,精确击中了公众心中最深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