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到来的日子(第9/83页)

“没错,正如你所说。”帕洛德望着我,不紧不慢地说,似乎脑子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为什么不呢?……我想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希望在晚上开个会,讨论一下《豪登的废品》。”

“你觉得会有人听吗?”

“他们现在有耐心多了。”

“以前的他们可不是这样的。”帕洛德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摆弄着他的望远镜。

“星期天失业的工人们在斯瓦辛格利进行游行示威,并且出现了扔石头的举动。”

帕洛德一直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我又讲了几件事,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

“然而,毕竟,或许,”他终于开了腔,并且一边说,一边略显笨拙地指了指望远镜,“它预示着什么。”

“你是说彗星吗?”

“没错。”

“它能发出什么预示?你不会指望我会相信你那见鬼的天文学吧?地球上的人类正在忍受饥饿困苦,跟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有什么关系?”

“但这是……这是科学。也许它会对我们产生影响。”

“什么科学!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社会主义,不是什么鬼科学!”看来他依然不肯将他的彗星丢在一边。

“社会主义当然不错,”他说道,“但是一旦天上有什么东西砸到地球上,那就什么主义都不管用了。”

“跟人相比,一切都不重要。”

“如果人都被彗星杀死了。”

“嘿!”我说道,“这只是个玩笑而已。”

“我也搞不清。”帕洛德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

他继续盯着彗星,仿佛又想重复自己的那一套理论,什么地球与彗星的运行正在逐渐接近之类的,还有之后将会发生的一切。我赶紧插嘴打断了他。我记得当时说的话都是从一个叫作拉斯金的作家书中学来的,虽然现在很少有人能够记得他,但是他确实非常善于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和毫无实际意义的空头建议。跟他比起来,我这个只是有点口才的愤世青年要显得逊色很多。除此之外我还说了些别的,大概就是与生活相比,科学并不重要之类的话。

帕洛德一边站着倾听,一边将手指放在望远镜上,身体半转着朝向天空。突然他像下了重大的决心一般说道,“不,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而且你也不懂科学。”

一般帕洛德不会跟我这种顽固的反对派进行争辩。以至于我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反驳感到大为震惊。“你不同意我的看法?”我难以相信地重复着。

“是的,我不同意。”他说道。

“你这样做简直愚蠢至极!”

“在我看来科学更加重要。”他接着说道,“社会主义不过是一种理论,而科学……科学远远超出了这些。”

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

接下来我们陷入了异常奇特的争论。同样也是很多不成熟的社会青年们喜欢讨论的热门话题之一:科学与社会主义,究竟应该要哪个?显然这个争论本身就很可笑,就好比将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事物拿来比较哪个更加重要一样。因为这样的两个事物根本不存在对立面。不过我依然成功地通过自己的辩论激怒了帕洛德。同样我也被他激怒了,因为针对我深感自豪的结论,他竟然完全否定。最后在激烈的争吵中,我们的谈话终于结束了。

“啊,太好了!”我说,“希望我还清楚我们此刻身处何地!”

我用尽力气把门一摔,似乎想把他的房子也炸平一般。我义愤填膺地走到大街上,不过,等不到我转过街角,我就看到那个家伙又回到窗前,继续对着那神圣的天体顶礼膜拜了。

在街上游荡了一个小时,我的心情才渐渐平复。

简直是弱者!懦夫!

那些日子,正是这些词语经常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我不能不承认,那天晚上我整个大脑都被完美无瑕的法国大革命的壮烈场景塞得满满的。坐在安全委员会中间的我正要想办法溜走,而帕洛德就站在那些犯人中间,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转变立场的机会。他被绑着双手,等待着走上刑场的一刻。人们正义而嘹亮的呼喊声通过敞开的窗户传了进来,是的,那是属于淳朴人民的正义呼声!帕洛德面临着死刑,我虽然心有遗憾,却又不能辜负人民赋予我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