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到来的日子(第34/83页)

“亲爱的年轻人,”他坚持道,“真不希望你离开。不过,你当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接下来他明显要改变我们谈话的内容,“咱们还没有聊一聊伯博尔那本书呢。”

面对他表现出的这种模糊不清的谦恭,我感到有些生气。好像我必须配合他的想法。不管是知识水平还是社会地位方面,凭什么我要装作一副不如他的样子。他问我对于伯博尔的书有什么看法,我觉得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高傲地告诉他,或许那样他就会放我离开。我没有坐下,站在了壁炉的角落里。

“就是去年夏天你借给我看的那本小书吗?”我问道。

“他的论述逻辑非常严密,对不对?”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沙发向我微笑示意。我知道他希望我坐下来,但是我没有遵从他的意思。

“我倒是没有过多考虑他的推理能力。”我回答说。

“他算得上伦敦有史以来最聪明的主教之一。”

“或许是吧。不过,他所说的都是些经不起推敲的事实,纯粹在蒙人。”

“你真的这么想吗?”

“我觉得他根本没有那么好。而且他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所说的情况。我认为基督教并不真实,他根本就是个笨蛋,所谓的推理更是不值一提!”

加比塔斯先生的脸色比先前更加白了,一向和善的面孔突然间不见了。他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比正常情况大了几倍,嘴巴也变成了圆圆的,甚至连脸都气得变了形。在我说完之后,他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听到你这样说,我确实很失望。”最后他倒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提让我坐下来的建议。他向窗户那里迈出一两步,随即又转过身,“我建议你……”他的话语中听不出一点不耐烦的语气,倒是多了几分有涵养人士的宽容……他能够控制自己。

至于我们之间争论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我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告诉你。不过凭借我三十五年的经验推论,有一点我可以非常确定,如果说我的辩证法掌握得不怎么样,那么受人尊敬和爱戴的加比塔斯先生就更别提了。

他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变了。我们都变得越来越粗鲁,越来越没有礼貌,甚至会野蛮地将对方的话打断。我们开始凭借主观臆断瞎编乱造,开始东拉西扯,甚至有些权威人士的名字我们都叫不准。真是一场无比荒谬愚蠢的争论啊!相信你肯定能够想象我们当时谈话时的声音,跟吵架没什么两样。

我敢肯定,母亲当时就在楼梯间,她一定听得非常揪心,她应该想要说,“亲爱的孩子,怎么能这样跟他讲话呢?噢!不要这样无礼!加比塔斯先生很珍视你们的友谊。跟加比塔斯先生说话前先仔细想想吧。”

后来,我们之间依然维持着虚伪的礼貌和风度。跟其他宗教相比,在道德方面,基督教确实具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性,虽然我无法得知具体原因。因为我们都比较欠缺历史知识,所以我们只能用想象中的概念去争论这件事。我责备基督教推崇的道德是一种奴隶道德,并骄傲地宣布自己信奉一位德国作家的观念,他的名字叫尼采(1844-1900,德国哲学家),虽然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名气。

虽然我对他比较推崇,但是我对尼采的著作并不十分了解。其实,说到对他的了解,我所知道的全部仅仅来自于上周《号角》杂志上的两篇文章而已。不过受人敬仰的加比塔斯先生从来不阅读那类书籍。虽然尼采的独特之处在于他针对信仰进行的彻底批判,而信仰又始终备受那些所谓的名流绅士所推崇,但是我能够非常确定地告诉你,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相信,受人尊敬的加比塔斯先生根本不知道尼采是何许人也。

“我是尼采的追随者。”我说道,并且用语气再一次对我的意思进行了一番强调。

很明显他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显得异常窘迫。我紧跟着又重复了一遍。

“不过你知道尼采的主张是什么吗?”我故意对他嘲笑一番。

“肯定有人能够彻底驳斥他的观点。”他说道,尽力想要避开谈论这个他并不了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