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4页)

这一变革直接导致西都大学出现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波校园鸳鸯迁徙潮,并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校区附近成人用品商店的税收增长率超越了挪威森林覆盖率,远近有名无名的妇科医生都成了名牌轿车的主要消费群体,区域经济发展结构的平衡性迅速被打破……

校方一贯空洞贫乏的思想教育和简单粗暴的管理手段根本无法遏制迁徙势头,折腾到最后只剩一撮撮单身汉像一群群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于一座座虚脱的学生公寓。事实再一次证明,校规从来就是一道形同虚设的马其诺防线,只对那些本来就不可能违反它的学生们起作用。

不少校领导开始为此感到焦虑,“纠风办”应运而生——这也是裘比轼的创意,他对明朝历史颇有研究。“纠风办”的成员大多是从校管处和退休老干部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探案高手,精通潜伏、追踪、偷拍、抓捕、审讯等多项技能,令情侣们闻风丧胆,敬畏地称他们为“厂公”。“厂公”们思想纯洁、道德过硬、信仰坚定、心思缜密,在他们眼中,那片出租屋无疑是“罪恶的制造所、淫荡的发源地”。他们富有责任心,以“五讲四美三热爱”为准则,充满怀旧情怀,常常“遥想当年”,也就是学校严令禁止学生谈恋爱的那段“光辉岁月”,那时候他们有法可依,抓到谈恋爱的学生,轻则乱棒打飞,重则勒令退学,那种掌控别人命运的快感是几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如今世风不古,学校的规定逐渐宽松,学生们的思想也日益解放,校园恋情大有得寸进尺星火燎原之势,只有靠老一辈“执法先锋”来教年轻人什么是规矩了,一想到自己任重而道远,“厂公”们就心怀激荡热血沸腾。

其实,秦允蓓大半年前就向郑能谅提议到校外租房子去“过家家”了,说这是时代趋势,是民心所向,是男女友谊发展到高级阶段的必经之路。

谁知郑能谅兵来将挡,竟然扭扭捏捏半天,说出个让秦允蓓笑掉大牙却又天衣无缝的理由来:“不好吧,人家还未成年呢。”

此话不假,郑能谅六岁上小学,五年制,所以考入大学时才十七岁,是那一届年龄最小的新生,连选举权都没有,班上每个女生逮住他都让他叫姐,着实令他自卑了好一阵。大一下学期初,郑能谅认识了秦允蓓,一个月后,她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他的确还没过十八岁生日。秦允蓓追问他生日是几月几号。郑能谅毫不犹豫答是圣诞节,把秦允蓓急得咬牙切齿。

如今圣诞已过,郑能谅肯定已经成年,秦允蓓借着昨晚之事重提旧案,还特意选择在吃饭的时候说,可谓用心良苦——众所周知,在饭桌上谈事情成功率会高得多。

但郑能谅还有个杀手锏:“你也知道,我那怪病碰不得,咱们住一起你很不方便的。”

“没关系没关系,”秦允蓓听出了松口的迹象,马上趁热打铁道,“我们可以分床睡的,主要是生活上有个照应。我还上网查过,那什么脑神经紊乱综合症有不少是心理和精神原因造成的,说不定两人一起住久了更有助于你减轻精神紧张呢。”

郑能谅没想到她还做了功课,愣了愣,道:“住在出租屋里,人不能碰,还要照料生活,那你岂不成保姆了?哪有这样的情侣?”

秦允蓓忙解释:“别的情侣住出租屋也不是光卿卿我我的,还有很多正经事可以做的嘛!”

郑能谅一本正经道:“嗯,我也这么想的,他们其实搬进出租屋,锁上门窗,焚香沐浴,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一同探讨《第一哲学沉思录》,或者一起研究薛定谔方程。”

“讨厌,”秦允蓓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又好笑又好气:“三句话就没正经,你看我们昨天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不也什么事都没发生么?”

郑能谅故作后悔状,长叹一声道:“甭提了,本来想戴上手套占你便宜的,可惜后来太困睡着了。”

秦允蓓脸一红:“谅你也没那胆,说真的,你难道不觉得那种与世无争的二人世界才称得上生活吗?”

郑能谅耸耸肩,道:“租房要花很多钱,钱花光了还拿什么生活?”

秦允蓓说:“钱不是问题。”

郑能谅笑笑:“钱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但根据约定,这种开销必须AA制,付一半租金也会让我面临生存危机的。何况问题也不是钱,你想,当大家都随波逐流地在外租房之后,空荡荡的宿舍不就相当于我们的私人住所了?又便宜又宽敞,何必再多此一举出去租?再说,外面到处都是租屋的情侣,反倒不清静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