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10页)

“镰刀吗?”我问。

“啊,没错!”他应道,眼疾手快地拉过险些撞上一群中年妇女游客的我。她们跟我一样正抬头专心注视着雕塑,丝毫没有注意眼前的路。“就是镰刀。船前头的那女人是谁我不记得了,也说不出四周的小天使是啥意思,可能只是些装饰呗。”

“您看那边的建筑,”他又说,“那是这世上最大的房子,叫制造大楼。还记得咱们刚走过的那边一幢楼么?那是电力大厦,里头有些东西您亲眼看到了都不敢相信。我有个朋友在里头扫地,说是里面有台机子可神奇了,叫做电报传真机。要是有人在东部寄了张图片过来,那机子可以把图片给咱们这边的人画出来,就好比是将图片拍了份电报送过来。他还说爱迪生先生发明了一样新东西,能让图片动起来。您只要盯着一个小小的箱子往里看,就会看到一个人打喷嚏的样子!还有还有,您晚上等着瞧吧,那地方会发光——保管您这辈子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景象。好像有一百万盏小灯笼点了起来,可我白天的时候仔细研究过那些东西——只是空心玻璃球,里头除了一条细线啥也没有。”

我心里觉得很神奇,因为米克指给我看的这些华楼广厦都只是临时建筑,所用的材料没比混凝纸坚固多少。待展会闭幕几个月后,这些建筑都会被拆除,里面的展品也会被移送,只有没几幢会被保存下来。园区的花园也不会被拆除,鉴于这地方在一年之前还只是一片沼泽,这几座花园可是立了大功。

我们走到了茂林岛周围的小河旁,河边上停了几艘五颜六色的贡多拉,正在运送今天的第一批客人。我抬眼向对岸望去,透过岛上层层树木,日本茶屋在远处隐约可见。

一路上,大多数时候,我们都走在人行道上,途中经过了美国政府大楼和渔业大厦。米克在渔业大厦前兴高采烈地向我描绘了一番里头正在展览的大鲨鱼的模样,他的描述活泼有趣,让我也暗暗直乐。接着,他领着我抄近路横穿了危地马拉馆和厄瓜多尔馆前的草坪,我不得不踮起脚尖跟在他后头小步走,免得鞋子陷进潮湿的泥里。

我的右脚跟已经被磨起了一个水泡,有些怀疑米克口中“最好的路线”并不是通往大道的直线路径。摩天轮就在远处矗立着,而我们却似乎径直走过了理当转弯的地方。

“您说得对,”当我向米克指了指摩天轮的位置时,他答道,“但我保管您不想去那儿的方便室,那地方可不适合淑女们。上回伦敦来的几位女士们一个劲地夸艺术宫的方便室。艺术宫就快到了,就是旁边这幢。她们说那是她们用过的最整洁的方便室。”

“可是我是要你去,呃,‘方便室’,让你清理一下自己啊。我现在可没那个需要。”一想到要穿着这身打扮上洗手间我就不寒而栗,因此我早已决定今天尽量少喝水。

“噢……对不起,”他说,“我倒是可以去大道那儿的方便室解决,那儿还不用付费,可……我还以为您是想……您也知道,有些夫人小姐她们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当时有位伦敦来的小姐怎么也不肯开口,结果差点——”

“我们女记者可不会扭扭捏捏,”我对他说道,稍稍一笑,“我们怎么想就怎么说。如果我有需要,我就会直说。”我看了一眼大楼前装饰精美的柱廊,“既然已经到这儿了,不妨就进去看看。我在大厅等你。”

我们和男盥洗室前的侍应生发生了一点小摩擦。那侍应翘起长鼻子向下瞥了一眼米克的着装,要他另找别处方便。米克不肯,跟他争执了起来,最终由我靠一枚二十五分的硬币摆平了事端——这可比五美分一次的盥洗室使用费要多得多。侍应立马转变了态度,但还是紧跟着男孩进了里头,好像担心米克会偷了毛巾就跑似的。

我在一把包裹了黑色软垫的长椅上坐下,开始打量四周。大厅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雕塑作品,有大理石雕、石膏像,以及铜器等。圆形的大厅内还有一具时钟,表盘显示现在才刚过九点。虽说时间充裕,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便起身参观陈列品转移注意力。一尊男子塑像看上去颇具传奇色彩,那男人仿佛正要向袭击他的雄鹰挥拳。不远处是一尊稍小一些的铜像,铜像的名字是法文,描绘的是一个坐在河岸边的小孩。铜像对细节的刻画惟妙惟肖,我有些惊讶地注意到创作这件作品的竟是一个来自波士顿的少女,名叫西奥朵拉·爱丽丝·拉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