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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阿娜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放在了身前,希望能让自己停止颤抖。她瞥了一眼左面,瞄了一眼右边,然后看了看跪在自己脚下的祭司,不太对劲。

两个祭司头磕在地上,不停地颤抖,诚惶诚恐地等待着,谁都不说话。

什阿娜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她还是个八岁的孩子,无法理解短时间内发生的这些事情。她知道撒旦带走了爸爸妈妈和所有的村民,这是她亲眼看到的事情。撒旦把她带到了这里,却不愿把她送入它的熊熊烈火中。它放过了她。

这个词她知道是什么意思:放过。学唱圣舞的歌曲时,大人跟她解释过这个词语。

“夏胡鲁放过我们!”

“快快带撒旦离开……”

什阿娜不想惊动地上的祭司,于是挪动脚步,慢慢地跳起了那支没有节奏的舞蹈。记忆中的音乐逐渐在脑海中响起,她展开了双臂,两条腿交替着庄重地抬起。她的身体不停地转动着,起初还很慢,随后舞蹈的热情在她的心中燃起,转动的速度便随之加快了,棕色的长发便也快速抽打着她的脸庞。

两名祭司奓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到这个奇怪的孩子竟然在跳圣舞!他们认出了这些动作,这就是安神圣舞。她正在请求夏胡鲁宽恕他的子民,她正在请求神宽恕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他们希望用古老的办法转移孩子的注意力——一边和着节拍拍手,一边诵起了那首古老的歌:

“先祖碛中食玛那。

焦岩之地旋风来!”

祭司已然忘却了其他的事情,注意力完全聚集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他们看到孩子身形瘦削,四肢纤细,但是身上不乏肌肉。她的长袍和蒸馏服破旧不堪,打了不少补丁,好像贫民的装束。她的颧骨高突,在橄榄色脸上留下了阴影。他们还注意到了棕色的眼睛,部分头发因为长年日晒,也已变成了棕红。孩子的脸部整体呈现出节水的尖锐形状——鼻子和下巴狭窄,额头宽大,嘴大而唇薄,脖子细长。她长得很像达累斯巴拉特至圣之殿那些弗雷曼人肖像。废话!夏胡鲁的孩子必然是这样的样貌。

她的舞跳得也很好,曼妙的舞步全然没有过短的重复片段,从不下于一百步。太阳逐渐升起,她还在不停地跳着,直到将近中午,才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

两个祭司站了起来,眺望着夏胡鲁离开的方向。女孩的舞步没有将他唤回,他们受到了宽恕。

什阿娜便由此开始了新的生活。

因为什阿娜的事情,高级祭司在他们的住所里吵了许多天,最终把他们的争执和报告交给了最高祭司杜埃克。一天下午,他们在小会圣堂举行了会议——杜埃克和六个祭司议员,圣堂壁画上人面虫身的雷托二世和善地俯视着他们。

杜埃克身下是穆阿迪布本人坐过的石凳,是在风隙谢齐找到的古物,腿部仍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只厄崔迪鹰的雕纹。

几位议员与他相视而坐,他们的长凳全无古色古香之感,也比他的短小了一些。

最高祭司身形魁梧,灰白的头发梳理齐整,锦缎一般垂至肩头,恰好衬出了他方正的面孔,阔口厚唇,下巴肥厚。杜埃克的瞳孔呈深蓝色,周围则依然是原来透明的眼白。他灰白的眉毛没有经过修剪,浓厚茂密地遮在了眼睛的上方。

那些议员中间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是从前的祭司家族的后代,每个人都暗自认为,只要自己坐上杜埃克的位置,就不会是现在这般光景了。

面白肌瘦的斯蒂罗斯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发表反对意见:“她不过是沙漠里的一个野孩子,而且她罔顾禁令,骑上了夏胡鲁,绝对不可纵容。”

话音未落,其他人便大声叫嚷起来:“万万不可!斯蒂罗斯,万万不可。你不明白!她并没像弗雷曼人那样,站在夏胡鲁背上。她没有造物主矛钩,也没有……”

斯蒂罗斯想用声音压过他们。

双方僵持不下,杜埃克看到他们各有三人,另外还有一个贪图享乐的胖子乌普路德,建议“谨慎接纳”。

乌普路德表示:“她当时并没有办法指引夏胡鲁的方向。我们全都看到她面无惧色地下到地上,还和夏胡鲁说话。”

他们确实都看到了那一幕,有人是在当时看到的,有人是事后在全息影像里看到的。无论是不是沙漠里的野孩子,她都与夏胡鲁发生了正面的冲突,还与他进行了交谈。此外,夏胡鲁也没有将她吞入口中。上神的巨虫非但没有将她吞入口中,而且听从她的命令,后退了几米,然后就回到了沙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