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阿纳吉斯特:二(第5/6页)

我困惑地皱眉。“那又……怎样?你想要继续传承一个已经灭亡种群的传统吗?”这是人声。我很固执的。

她耸肩:“有何不可?”

我摇头。我很累,内心受到撼动,可能还有些愤怒。这一天让我的整个理智天翻地覆。我这一生都只知道自己是一件工具,确定无疑;而不是一个人类,或者至少,我是强力、智慧和荣耀的化身。现在我却知道,自己实际上只是一个恐惧、贪欲和仇恨的象征。这转变,还真是不那么容易应付。

“你放过那些尼斯人。”我厉声说,“他们已经死了。我不明白,现在试图回忆起他们,还能有什么意义。”

我想让克伦莉生气,她却只是耸耸肩:“这个选择权在你们手里,一旦你们得到了足够的知识,就能够在知情的条件下做出选择。”

“也许我并不想知情。”我倚靠在门玻璃上,它很清凉,也不会刺痛我的手指。

“你想要强大到足够驾驭缟玛瑙组件。”

我不禁轻笑,累到想不起自己应该假装没有任何情绪。希望我们的监视人员不会察觉。我转用地语,语气是酸性,重压下的沸腾,带着苦涩、轻蔑、耻辱和心碎。这些语气的内涵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地质魔法就是一堆谎言。

她用无法拒斥的,鞭笞一样的大笑驱散了我的自怜:“啊,我的思想家。我没料到你也会无理取闹。”

“什么叫无理——”

我摇摇头,闭了嘴,受够了什么都不懂的感觉。是的,我的确是牢骚满腹。

克伦莉叹口气,触摸我的肩膀。我想避开,不习惯别人温暖的手掌,但她还把手掌按在那里,我渐渐安静下来。

“想想。”她继续说,“那台地府引擎真的有用吗?你的隐知盘有用吗?你并不是他们想让你成为的模样;但这样,就可以否决掉真实的你吗?”

“我——那个问题根本就毫无道理。”但现在,我只是犯固执病。我懂她的意思。我不是他们想让我成为的样子,我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我在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方向上很强。他们造就了我,但他们绝不能控制我,不能完全控制。这就是他们想要夺走我的情感,而我仍然有情感的原因。这就是我们能使用地语……或许还有其他引导员不清楚的技能的原因。

克伦莉拍拍我的肩,很高兴我像是在思考她对我说过的话。她房子地面上的位置在召唤着我,我今晚本可以睡得非常好。我却在对抗自己的疲惫,继续专注地看着她,因为现在,我对她的需求,比对睡眠更强烈。

“你把自己当作一名……真理的传播者?”我问。

“讲经人。最后的尼斯讲经人,如果我有权得到这样一个头衔的话。”她的微笑突然褪去,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笑容后面还藏着那么多疲惫、皱纹和伤感。“讲经人曾经是武士、故事讲述者和贵族。他们用书籍、歌谣和艺术引擎传播真理。我只会……说话。但我感觉自己已经赢得了一些权利,有资格继承他们的部分衣钵。”毕竟,不是所有战士都用刀剑。

地语讲出的一切都必须真实——有时候,真实性会超过人愿意传播的程度。我感觉到……某种东西,在她的伤感里。决绝的忍耐力。一线恐惧,像是酸性盐的刺痛。一份保护某物的决心……这类东西。它消失了,成了渐弱的回响,在我能够确定之前。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微笑。她的微笑,真实的太少。

“要主宰缟玛瑙组件,”她继续说,“你就需要理解尼斯人。引导员们没明白的,就是它会对某种程度的情感共鸣做出反应。我跟你们说过的一切应该都有帮助。”

然后,她终于轻轻把我推开,以便出门。所以那个问题只能现在问。“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缓缓说,“那些尼斯人?”

她停住,咯咯笑,这次是真心在笑。“你们明天就知道了。”她说,“我们要去看他们。”

我很困惑:“去看他们的坟墓吗?”

“在锡尔-阿纳吉斯特,生命是神圣的。”她头也不回地说。克伦莉已经走出房门,现在她继续离开,不停步,也不回头。“你连那个都不知道吗?”然后就离开了。

这个答案,我感觉自己应该能理解——但我仍在自己那种意义上,保留着一份天真。克伦莉很好心。她允许我保留那份天真,度过这一夜剩余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