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文异士(第7/12页)

他的直言不讳叫程学南无法接受。

“他们可能天真地指望从你的身上发展出某种心理异能,而之所以选你做实验,可能是你即将成为一名心理学专家,心灵的某个方面可能有过人之处吧。从你刚刚的描述来看,他们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样的实验,背后肯定需要财团支持。”罗杰越说越兴奋,接着才长长呼了口气,站立起身,要盖棺定论一样:“当然,这一切统统都是我不负责任的瞎猜,甚至可以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大可以一笑置之。因为,如果我的这个设想成立,那什么苏雅意患病需要你来救治的故事,就基本可以判定是她自己编造出来,只为更好地观测你的心理状态而已。而且,他们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做这样的实验,是违法的。至于警方找不到他们,可能是办事不力,或者对方隐藏得过于厉害吧。”

他将他的大概判断说了出来,程学南又把那些诡异的往事回忆了一遍,情感上难以接受苏雅意伙同他人欺骗他,理智上却悄然起了变化。

程学南拜访罗杰的十七天以后,又到了每年一度,罗杰和琳的约定之日了。他又要到那山顶之上,尽管那心上人已经失约了很多次。

当年的那间房早已没了踪影,周围都是嶙峋的石头峭立,罗杰这会儿坐在其中青色的一块上,出神地看向远方,脑中不时地闪现出和琳在一起的一幕幕。

它们简单得甚至没有一幅画面称得上是亲密的,印象中更多的是她看书时候那一副静美专注的模样。其中,最亲密的几幅画面中竟然是有一次,她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自己的手,她随即就把手紧张地缩了回去,自己当时也腼腆地保持了沉默,维持住了风度,没有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直接大胆地表白上一番。这些年,每每想起来这一幕幕,罗杰就深感自己当时的麻木,她那一举一动,一颦一态,不正如有个叫塞林格的作家曾在他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里说的:爱就是把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年轻人谈恋爱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免得像我事后抱恨,追悔莫及。要说当时我早就应该看出来她的心意了,唉,哪有屡次向她要联系方式她却不予理会的,这明显就是有感觉的一种体现。”他一动不动地坐了老半天,只在心间叹了一句,如果不是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方才抬手去擦拭了下,他大概会被不时飞过的鸟儿误认为是一块青石。

时至今天,他都不太愿意相信琳会欺骗他——没有什么感情而又写了那样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他觉得一个人的眼神可以欺骗人,话语可以欺骗人。然而,饱含深情,力透纸背的文字又怎么可能会骗人?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是她可能出了事,耽搁了。

太阳当空,他拿起那封早已泛黄了的信又看了起来,仍是一通无解的怅然,“琳在信里隐隐晦晦地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互敬互爱,以后每年我们初识的那一天,还要一起来这最初的相见之地。唉,只可惜伊人已经不再了。不过仔细回想,我年轻的时候,究竟也是浪漫过的,虽然美好的时光并不长久,但那似乎已经可以抵消掉我这些年的遗憾了。记得曾有个叫维克多·雨果的法国文豪曾在他的《悲惨世界》里说过:‘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确信有人在爱你。’我能确信的就是,琳是爱过我的,在我年轻的时候,虽然我们从未真正在一起。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否偶尔还会想起我?不知道她能否明白我的心意?如果是的话,如果可以的话,该有多好。”心间的遗憾悠长绵远,只有山间叽叽喳喳地唱着歌儿的小鸟们回应着他的悲哀。

可琳真的不在吗?

6

一个罗杰没能注意到的地方,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人正以三十分之一倍于第一宇宙速度(约7.9公里每秒)的速度向他疾驰而来,那个人的样貌赫然就是琳的样貌。小小的人儿,急速地朝着这边飞翔,这一趟,她已经历尽了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要来到这最初之地再看一眼,或许,还抱有一丁点儿的希望,希望能够在此处再看到那个心上人?尽管理智上,她希望他忘了她,对于一个从根本上不可能的人,何苦去执著?

然而,每年,因为自身金属硬件和燃料的原因,她总在远还未到达之时,就在天空中提前崩碎解体了。今年的这一日晴天碧日,万里无云,极其适合飞行,但她还是没能对得住上天的眷顾,没能到达这应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