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塞缪尔·德拉尼小传 Profile: Samuel R. Delany(第3/6页)

在20世纪60年代,随着时代的发展,德拉尼的每一本书都比前一本更有进步。在出版《巴比伦17号》和《爱因斯坦交叉点》时,王牌图书公司采用了正常的单行本小说装订形式,这两本书也分别获得了当年的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奖。然而,对于那些没有读过德拉尼的纯科幻小说的读者来说,我们推荐他们先从《新星》读起,还有他在同时期创作的短篇故事,收录在《好的,蛾摩拉》(Aye, and Gomarrah)。德拉尼带着《新星》转投“双日”图书公司,这是一家值得尊敬的主流出版商。他第一次出版了精装书,并且将大量小说写作手法引入科幻文学,巧妙地将对社会经济领域的推想与赫尔曼·麦尔维尔(《白鲸》的作者)、圣杯和塔罗牌的典故相融合,同时用种族混血的角色不经意地挑战着当时美国普遍流行的偏见。

也许《新星》最初的理念是,人类或许可以与机器相融合,从而摆脱工业化流水线上让人麻木的重复劳动。因此,这部小说里的人物驾驶飞船的方式是把自己接入计算机,从而让自己实际上成为赛博格,通过活动肌肉来控制星际飞船巨大的副翼。矿物也用同样直接的方式开采出来:工人用一只脚把原材料踢进工厂,用他的双手来搬动和组装产品,再用另一只脚把完成的产品踢出去。不仅如此,这些技能还可以转移,工人在不同工种之间可以轻易变换。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我们提醒德拉尼,有些工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机器–人类共生的水平,不过,他们似乎变得比以往更麻木了。他是不是低估了工人拥有生产工具的重要性?

德拉尼的回答简明扼要,他说:“也许吧。”

在第一次赢得星云奖三个月后,也就是“双日”图书公司买下《新星》五个月后,德拉尼把这部小说交给了约翰·坎贝尔,希望进行连载。在1937年坎贝尔成为《惊奇》和《类似体》杂志的编辑之前,美国科幻小说还只是一种低级的地摊文学,在让美国科幻小说摆脱这一地位的过程中,坎贝尔产生过无与伦比的影响。

到了20世纪60年代中期,坎贝尔和科幻杂志的瞩目形象都已经暗淡了。可是尽管如此,一本科幻小说最有利可图的发展套路仍然是先在杂志上连载,因为科幻杂志的发行量仍然很高,尤其是,如果杂志由康泰纳仕(一家总部位于美国纽约市的国际期刊出版集团。旗下众多出版物中,包括《纽约客》《名利场》《诱惑》《时尚》《GQ》《现代新娘》等知名杂志)发行,《类似体》就是如此,足以支付对作者来说至关重要的版税税率,比杂志低的是精装书,更低的是大众市场平装书。如果走这个途径,一个科幻作家一年写一本小说,或者每两年写三本——就像德拉尼当时那样,这个作家就能把年收入提高到一个虽然比较低,但是足够生活的五位数水平。

这就是德拉尼曾经想象自己会走上的专业之路。然而,坎贝尔拒绝了《新星》。他告诉德拉尼的经纪人说,他喜欢这部小说,但觉得他的读者群可能不会对一个有色人种主角产生共鸣。考虑到坎贝尔已经连载过三本白人作家创作、讲述有色人种主角给未来非洲上彼此交战的部落带来秩序的小说,他的这套说辞显然非常虚假。坎贝尔的言下之意是,科幻小说可以以有色人种为故事主角,但不能由有色人种来创作。这显然表达得非常清楚。

在科幻圈子里,德拉尼与之斗争的、让人恶心的人物不光是坎贝尔一个人。有个科幻小说评论家称德拉尼是“快乐的黑鬼”,这样的评论还有很多。还有很多人总是注意到他是个黑人,虽然未必都是恶意,但不论怎样都很让人不悦。

德拉尼认定,他曾经幻想走上的那条专业道路,或许根本走不通。这样一来,他就索性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了。“我当时就知道,我将来要写的东西,会更有争议性。”

回头来看,这番话听起来相当冷静。可是整整六个月里,德拉尼都没有写作,反而重新玩起了他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玩过的民谣乐来,机缘巧合,他还在格林威治村和鲍勃·迪伦同台演出过,作为迪伦的暖场节目。然后,一旦他重新开始写作,那就不再是从前那种科幻小说了。时隔半个世纪,我们旁敲侧击地问德拉尼愿不愿意谈一谈,坎贝尔的种族主义言论影响了他的生计,他当时是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