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9页)
“我们得救了。”迈尔斯宣布,“我刚才联系到了埃蕾娜。”他一屁股在床头坐了下来。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紧张情绪的突然释放让他变得有些虚弱。
“埃蕾娜在这里?”格雷果用一只手捋了一下头发,“我还以为你想找你那位恩加利上尉。”
“找到埃蕾娜是找到恩加利的第一步;要是找不到恩加利,埃蕾娜也会把我们从这里偷偷送出去。要不是恩加利那么坚持保密,说什么不能让左手知道右手在干什么之类的,事情会简单得多。不过,这样应该能行。”他不安地端详着格雷果,“你没事吧?”
“装几个小时的灯具还不至于累坏我。请放心吧。”格雷果干巴巴地说道。
“他们就叫你干那活儿?跟我想象的那些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格雷果看上去一切正常。事实上,他作为奴工干活的这段时间好像还感觉挺开心的。格雷果的快乐发生大概遵循着某种乖戾的法则。或许我们应该每年把他送到盐矿去干两个月,好让他能高兴些,乖乖做好他的正常工作。迈尔斯放松了点。
“很难想象埃蕾娜·伯沙瑞成了个雇佣军。”格雷果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
“别小看她。”迈尔斯掩饰住自己一瞬间产生的疑虑。将近四年了。他知道自己四年里发生的变化。但是,埃蕾娜呢?她这四年里一定也跟他一样忙碌。时代变迁,人们也随之而变……不。怀疑埃蕾娜,就等于怀疑自己。
迈尔斯等待着自己的手表指针移动到约定的那一刻。这半个小时真是个糟糕的时间间隔:长得足以让他的那股紧张劲头松懈下来,让他感到疲惫,却又不足以让他休息或恢复体力。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的集中力正在减弱,意识到自己迫切需要提高警惕,可他的警觉和清晰的思维正像掌中的沙粒一样不断消失。他又看了看表。说一个小时太含糊了。他应该精确到分钟的。但谁知道埃蕾娜那边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或延误呢?
迈尔斯使劲眨巴着眼睛。他混乱不清、断断续续的思维意识到,他正在坐着陷入睡眠。门嘶的一声开了。不是格雷果打开了门锁。
“人在这里,伙计们!”
半个班身穿灰白两色制服的雇佣兵们挤满了门口和边上的过道。用不着看他们手中的电击棍和击晕枪,单看他们目标清晰,直奔他来的架势,迈尔斯就知道这帮没教养的家伙不是埃蕾娜的人。肾上腺素的紧急分泌也没能使他疲劳的大脑清醒过来。我现在该伪装成什么身份呢?一个移动靶?他瘫在墙边,懒得费事反抗了。格雷果倒是猛地站起来,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做出了勇敢的尝试:一记精确的空手道上踢,把一名正在逼近的雇佣兵手中的击晕枪踢飞了。结果是两个人扑了过来,将格雷果狠狠撞到了墙上。迈尔斯皱起眉头。
然后迈尔斯自己被从床上拽了起来,被一张缠绊网给罩住了。他被迫弯下身子,紧紧缩成一团。网上的电场让他浑身灼痛。他们用的功率足够放倒一匹狂奔的野马。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小子们?
班长激动地朝着腕上的报话机喊道:“他让我抓到了,长官!”
迈尔斯讥讽地抬了抬眼。那班长满脸通红,挺直身体,手抖动了一下,抑制住自己没朝他敬礼。迈尔斯轻轻一笑。那班长紧闭双唇。哈。差点我就让你敬礼了,不是么?
“把他们带走。”班长命令道。
迈尔斯被两个人抬着出了房门。他的双脚滑稽地悬在地板上方几英寸高的位置荡来荡去。格雷果呻吟着在他后面被拖了出来。他们经过一个交叉口时,迈尔斯从眼角瞥见了紧绷着脸、站在阴暗处的乔达克。
然后他咒骂着自己的决定。你以为自己善于读出别人的心思。那是你可以炫耀的天分。是啊,真是不错。本该……本该……本该……他的脑海中不停回响着嘲弄声,就像是一只卑劣的食腐鸟,在为一具尸体惊喜地聒噪着(译者注:作者可能在玩《庄子》梗。《庄子·秋水·惠子相梁》:“鸱得腐鼠……仰而视之曰:‘吓’”)。
他们被一路拖着,穿过一个大大的码头,钻过一个小小的人用对接舱。迈尔斯立刻明白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胜利号”。这艘袖珍型无畏舰以前就曾作为舰队的旗舰。它现在再度担当起了这一职责。目前状况不明的董曾经在陶-佛得之战前担任过“胜利号”的舰长。那时欧瑟更喜欢把他自己的“游隼号”当作旗舰——这是一种有意为之的政治宣言?飞船走道里有一种奇怪的、让人难受的、强烈的熟悉氛围。人类,金属和机械的气味。那些歪歪扭扭的拱顶回廊——迈尔斯第一次遭遇“胜利号”时那次疯狂的撞击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仍然没被修平。我以为我不会记得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