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7页)

“我很忙。没自己的房子。气候恶劣,地形凶险,那儿三分之一的人,包括我的顶头上司,大多数时候都喝得烂醉如泥。人们的平均智商值跟平均西氏温度(译者注:原文如此。可能是作者虚构的温标体系,也可能是她假设摄氏温度在贝拉亚被如此讹称……或者是印刷错误)一样,方圆五百公里没有一个女性。还有,基地司令是个会杀人的精神变态。除此之外,那地方挺好的。”

“听起来这二十五年那地方丝毫变化都没有嘛。”

“你去过那儿?”迈尔斯眯起眼睛,“那你还让我被派到那里?”

“我在等候‘弗·卡夫特将军号’巡洋舰舰长任命的时候,曾经在拉兹科斯吉基地当过五个月的司令。在那期间……可以这么说吧,我的政治生涯正在走下坡路。”

可以那么说。“你觉得那儿怎么样?”

“我不太记得了。大多数时候我都喝醉了。人人都有自己的应付永冻营生活的办法。我想说,你做得比我好多了。”

“我发现您那之后的生活……令人鼓舞,长官。”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这就是我为什么提到它的原因。要不然的话,我可不会拿那段经历来炫耀。”

迈尔斯抬头看看他父亲:“我做得对吗,长官?昨天晚上?”

“是的。”伯爵直截了当地说,“做得对。也许不是在所有正确选择中最好的。再过三天,你可能就会想出个更聪明的战术。但当时你在现场。我会尽量不对我的现场指挥官们放马后炮。”

自从离开基里尔岛之后,迈尔斯疼痛不已的胸腔中那颗心第一次感到了轻松。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迈尔斯本以为父亲会带他去离这里几公里外,城市另一头他熟悉的帝国军队医院大楼。但是他们找了一家更近的医院,就在帝国安全司令部里面,往下三层楼。这家医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几间诊察室,有几间单人病房,有几间给俘虏和受保护的证人用的专门治疗室,有一间手术室。还有一个关着门的房间,上面挂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标牌:审讯化学实验室。伊林肯定事先给下面打过电话,因为一名医护兵正在那儿徘徊,等着接待他们。安全部的一名军医很快就到了,嘴里还在轻声喘息。他扯了扯身上的制服,一丝不苟地向弗·科西根伯爵敬了个礼,这才转向迈尔斯。

迈尔斯认为,这位医生应该习惯于让别人紧张,而不是因为别人而紧张,所以面对这种角色的颠倒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多年他父亲身上仍然带着一层来自过去的光环——暴力?权力?历史?或者是某种个人独有的领袖魅力,能让那些原本强势的男人们像怯懦的小狗一样驯服?迈尔斯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他父亲身上放射出的那种热力,但他自己似乎没有受到这种影响。

也许是他适应了吧。前摄政王是个每天都习惯花两小时用午餐的男人。每到这个时间,哪怕是在危机时刻,只要不发生战争,他都会隐匿在自己的宅邸中。只有迈尔斯知道这种时候屋内的景象。这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大人物会在五分钟内吞下一个三明治,然后把剩下的一个半小时用来跪在地板上,跟他不能行走的儿子玩耍、交谈、念书。有时候,迈尔斯会拒绝使用某些令人痛苦的新疗法,陷入歇斯底里的反抗状态,逼得他的母亲甚至伯沙瑞军士都想要妥协。这时候唯有他父亲会坚定不移地坚持,要求他再来十次痛苦难耐的腿部拉伸,要求他彬彬有礼地忍受无针注射,忍受新一轮外科手术,忍受那些让他的血管灼痛的冰冷的化学药品。“你是个弗氏贵族。你一定不可以用这种失去自控的表现来让你忠诚的臣民们感到害怕。”这个诊所里刺鼻的气味和这位紧张的医生让迈尔斯几乎被回忆的潮水淹没。迈尔斯这时才明白,怪不得自己始终不怎么害怕米特佐夫。当弗·科西根伯爵离开后,整个诊所看起来忽然就空旷了许多。

这个星期帝国安全部司令部似乎都没什么事。医院里安静得毫无生气,只有司令部里总会有工作人员下楼来找这里好说话的医护兵拿些头痛药,或者感冒药,又或者是解酒药。有天晚上,几个技术人员为一件紧急工作在实验室里忙了三个小时,然后匆匆离去。医生及时治好了迈尔斯的初期肺炎,没让它发展蔓延。迈尔斯思考着,等待着为期六天的抗生素疗程结束,心里盘算着在出院后肯定要回弗·贝拉苏丹娜休假,琢磨着种种细节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