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5页)

“怎么了?”他简单地问。

“我想是感冒。”我说。

“为什么不小心些?没关窗子?”

“不,是棉被不够!”

“棉被?”他的浓眉纠缠了起来。“怎么会!我关照过,你床上的用具要和皑皑、皓皓一样!那么你为什么不早说?要等到生病了才开口?想冻死吗?”

我凝视他,这个毛发蓬蓬的人是谁?我的父亲吗?和皓皓皑皑一样!他想用同等的待遇来待我吗?低下头,我噪了一口稀饭,轻声地说:

“棉被本来是够的,但是,昨天我分了一条棉被给嘉嘉。”

“嘉嘉!”他看来十分惊愕。“怎么!”

“我不想让她冻死,她睡觉的地方像个冰窖,玻璃窗破了,冷风满屋子奔窜……”我停下来,鼻子里一阵发痒,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我张着嘴,眨着眼睛,好不容易才把这阵难过熬过去。“我想,很少有人注意到她是怎样生活的,她自己又什么都不懂。我奇怪以前的那些冬天,她是怎么度过去的!”

罗教授紧紧地盯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两簇奇异的火焰。

“于是,你就把你的棉被给了她?自己冻得生病?”

我点点头。

“不错,我把棉被给了她,但并没有料到会感冒。”

他继续盯着我。

“你也这样爱管闲事!”他闷闷地说。

“噢,这不是闲事!”我说,“嘉嘉也是个有生命、有情感、有血有肉的人,凡是生命,都该被重视”。

“凡是生命,都该对他自己负责任!”罗教授冷冷地说。

“有些生命,是无法自己负责的,他没有能力照顾自己,你也无法对他苛求。嘉嘉是这样,不只嘉嘉,罗伯母……”我顿住,一个喷嚏阻住了我下面的话。罗教授冷然地接了下去:

“是一株菟丝花,是吗?菟丝花是要靠别的植物支持才能生存的,是吗?”

“噢,”我懊恼地说,“她告诉你的吗?那——只是一个无心的譬喻。”

“一个很恰当的譬喻。”他喃喃地说,又问,“谁给了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思想?嗯?”

我愕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说,“大概是与生俱来的!”

他不再说话,低下头,他自顾自地吃着他的早餐,我也埋头吃我的早餐,同时还要和我的眼泪鼻涕和喷嚏作战。一顿饭,我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我每打一次,罗教授都要抬起眼睛来看我一眼。就这样,我吃完了早餐,一抬头,我发现罗教授正靠在椅子里,静静地望着我。我心中一动,冲口而出地,我问:

“罗教授,你知道一个地方,叫做湄潭的吗?”

罗教授像触电般一震,迅速地说:

“你说什么?”

“湄潭,”我重复了一次。“你知道这个地方吗?你去过吗?”

“湄潭?”他口齿不清地问,那些乱七八糟的毛发全扎到一堆去了。“你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个地名?嗯?”

“妈妈的画上写着这个地名。”我说。

“是吗?”他的毛发又舒展了。“我知道,那是个小县份,在贵州省,风景很美丽。”

“你在那儿住过吗?”

“是的,”他含糊不清地说,“一段短时间。”

“是不是——”我迟疑地问,“我母亲认识你们的时候,就在——湄潭吗?”

“见鬼!”罗教授跳了起来,把报纸扔在桌上,没好气地说,“你在干什么?忆湄?你想知道些什么?还是在调査什么?嗯?别自作聪明!”他转身向餐厅门口走,又回过头来,气冲冲地说,“告诉你,忆湄!把你的心完全放到书本上去!别再管闲事!”

罗教授走了,我仍然坐在椅子里,望着饭碗碟子发呆。罗教授是谁?我的父亲吗?看样子,中枬的猜测是越来越合乎逻辑了。那么,换言之,妈妈在一种不名誉的情况下生了我,“孟”只是名义上的姓而已!多么可怕!不,这太不可能!我一定可以想出理由来推翻这可能性。妈妈是那么一个正直的女人,怎会和有妇之夫发生暧昧?不过,感情的事常常是无法解释的,我又有什么把握,肯定妈妈一定不会呢?摇摇头,我不愿再想了!皑皑说过:

“你是谁?突然跑了来,把一个本来安安静静的家庭搅得天翻地覆?”

罗太太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