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6页)
“你刚刚唱的那支很滑稽的歌,你愿意为我再唱一遍吗?我喜欢它,有股亲切感。”
我真的唱了。唱了一段,我停住,解释地说:
“这支歌很长,是一个儿童的歌剧,前面是老鸟在教小鸟飞行,以及告诉它该注意的事项。”
“唱下去!”皓皓命令似的说,他的眼睛深思地瞪着我,眉梢微蹙着。
我唱了下去:
你不要慌,你不要忙,
飞了上去,要提防,
老鹰老鹞很可怕,坏心肠。
还有那,猫大王,
还有那,蛇大娘……
皓皓的眼睛一亮,兴奋使他的面孔发红,他加入了我唱起来:
它们都能够爬上房,
它们都能够爬进墙,
你要时时刻刻,放在心头上……
“哦!”我叫着说,“你也会唱!”
他蹙紧了眉头,思索着说:
“我一定在梦里唱过这一支歌,我赌咒,平常并没有听人唱过!”
“你一定听人唱过,而你忘了,”我说,“这并不是一支很少听到的歌,许多年前,这歌曾经流传很广。”
“多久以前流传过?”他问。
“大约二三十年前吧!”
他瞪着我。
“谁教你唱的?”
“我母亲。”
一段沉默后,他的眉头放松,爽然地笑了起来,愉快地说:
“这不就获得答案了?你看,你母亲曾经和我母亲情如姐妹,她们一定来往很密切,那么,在我三四岁的时候,你母亲一定也教过我唱这支歌,所以我会对它有亲切感。”
“三四岁的记忆可以保持很长久吗?”我问。
“我相信是可以的,最起码,在潜意识中会有一个印象。”
我想起中枬也曾和我讨论过潜意识中的记忆问题,这使我联想起嘉嘉的潜意识。放开了这份思想,我弯下身子去解溜冰鞋的鞋带,我刚解开一只鞋子,我的手腕就被另一只手捉住了,抬起头来,我接触到皓皓紧迫着我的那对灼热的眸子,他的脸距离我的脸非常之近,两道漂亮的浓眉在眉心虬结,眼睛里燃烧着一抹奇异的火焰。
“忆湄,”他用一种稀有的、沉哑的声调说,“记得我曾经和你谈起我的‘博爱’论吗?”
我点点头。
“我一直有我对女性的一套看法他说,”眼睛没有离开我的脸,“我认为每一位女性都有她独特的可爱之处,所以,每一位女性都值得人爱。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眼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近来,我发现我的道理无法成立了。每一位女性或者都有一两点符合于我的希望的可爱之处,可是,有一天,当一个女孩子具有各方面的优点,能在各方面吸引我,那么,所有其他的女孩子,就都不能存在了。”他的眼光由灼热而变得温柔,“忆湄,你懂吗?”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困惑地说:
“不,我不懂!”
“那么,让我来使你懂!”他说,用力一拉,我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用手圈着我,眼睛对着我的眼睛,鼻子对着我的鼻子。我在他那乌黑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脸:紧张、困惑,而迷乱。他压低了嗓音,在喉咙里深沉地说,“中枬有什么使你着迷的地方?嗯?忆湄?那只是一个书呆子——和你完全不相配。”
“不,”我轻声地说,喉头干而涩,“你不了解他,他有思想,有毅力,有理性。”
“我没有思想?没有毅力?没有理性吗?”他问,咄咄逼人地。
“你——”我更加困惑,“似乎也有。”
“似乎?”他咧了咧嘴,“解释一下!”
“你的思想太偏激,对人生的态度太随便,你容易嘲笑任何事物——不论该嘲笑的或不该嘲笑的。你不重视许多东西,包括生命及感情。你经常是不负责任的,在读书做事恋爱各方面都是——”
“我居然有这么多的缺点吗?”他的眼睛闪着光,“这就是你眼中的罗皓皓?”
“唔,”我哼了一声,“不对吗?”
“不,太对了一些——”他的嘴唇轻触着我的面颊,“只是,婚后你决不许这样随便地批评我,现在我拿你无可奈何。以后,我会是一个强横而专制的丈夫。”
我惊跳。
“你错了,”我说,“我没有意思要嫁给你。”
“我没错,”他冷静而肯定地,“你将要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