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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凭记忆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
雷托转过嵌在“皮风帽”里的面孔凝视着她,探查着……回忆着。以内心的庞大人群为素材,他可以根据基因图谱合成出赫娃的样貌,但这根本不能同活生生的真人相提并论。当然如此。过去仿佛一排排喘息的鱼向外瞪着眼睛,而赫娃是鲜活的生命。她的嘴型带有希腊式线条,是天生用来吟唱神谕之歌的,但她没有吐过一个预言的字。她对生活心满意足,性情开朗,宛如一朵永远飘香的鲜花。
“干吗这样看着我?”她问。
“我沉浸在你的爱里。”
“爱,是的。”她笑道,“我想既然我们无法共享肉体的欢娱,就一定要分享灵魂之爱。你愿意跟我分享吗,雷托?”
他吃了一惊。“你问我的灵魂?”
“别人肯定也问起过。”
他不客气地说:“我的灵魂只消化它的经历,别无其他。”
“我向你要求得太多了吗?”她问。
“我想你怎么要求我也不过分。”
“我希望用我们的爱来反驳你。我叔叔马尔基谈起过你的灵魂。”
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赫娃把他的沉默当作鼓励。“他说你是探究灵魂的终极艺术家,你首先洞察的是自己的灵魂。”
“可你叔叔马尔基否认自己有灵魂!”
这句回答声音粗哑,但她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我还是认为他说得没错。你是研究灵魂的天才,无与伦比。”
“你只需要对枯燥的事物长期保持耐性,”他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现在他们已经上了通往沙厉尔围墙最高点的长坡。他落下御辇的轮子,关闭了浮空器。
赫娃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几乎淹没在车轮的吱嘎声和四周的奔跑声中。“不管怎么说,我可以叫你亲爱的吗?”
他的嗓子已经不完全是人类的了,但他记得以前也曾发出过这种憋堵的声音:“可以。”
“我天生是伊克斯人,亲爱的。”她说,“我为什么不分享一下伊克斯人的机械主义宇宙观呢?你知道我是怎么看这个宇宙的吗,我亲爱的雷托?”
他只是瞧着她。
“我总能感受到超自然现象。”她说。
雷托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怒气冲冲的:“人人都在创造自己的超自然。”
“别对我生气,亲爱的。”
可怕的刺耳声再次响起:“我绝不会对你生气。”
“可你和马尔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她说,“他永远不会告诉我是什么事,不过他经常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饶过他。”
“因为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东西。”
“你们两个发生过什么,亲爱的?”
“我不想谈马尔基。”
“求你了,亲爱的。我觉得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我对马尔基说,有些东西也许不该被人类发明出来。”
“就这些?”
“不止。”他不情愿地继续说道,“我的话惹恼了他。他说:‘你认为假如世界上没有鸟,人类就不能发明飞机!你这个蠢货!人类可以发明任何东西!’”
“他叫你蠢货?”赫娃惊愕地问。
“他说对了。他所否定的恰恰就是真相。他给了我一个远离发明的理由。”
“这么说你害怕伊克斯人?”
“当然害怕!他们会发明出大灾难来。”
“那你怎么办?”
“加速往前跑。历史是发明与灾难之间永不停歇的一场赛跑。教育能起点作用,但永远不够。你也必须跑。”
“你在跟我分享灵魂,亲爱的。你知道吗?”
雷托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而盯向莫尼奥的后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显而易见,他在刻意掩饰着什么。队伍已走过第一道缓坡,正在转向,开始攀上环墙大道西段。莫尼奥迈着他特有的踏实步伐,很留心地面上的落脚点,但他身上出现了某些新苗头。雷托觉得他疏远了,不再满足于伴行在圣上的“风帽脸”旁边,也不再以主人担负的天命为己任。东面是沙厉尔,西面是河流和农场,但莫尼奥哪边也不看。他另有目标。
“你还没回答我呢。”赫娃说。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的。我开始了解你了。”她说,“我对你的恐惧有了一些感觉。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活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