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奥罗拉(第15/42页)
“会令你不安吗?”
“也可以这么说。”
“有些时候,夫人,一想到人类未受制于任何法则,我就会感到不安。”
“为什么,丹尼尔?为何一想到欠缺法则这回事,就会令你不安呢,你自己有没有试着推理一番?”
丹尼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有的,夫人,但我很少探究这种事,只有跟以利亚伙伴短暂共事期间例外。他就是有……”
“对,我知道。”她说,“任何事他都要探究一番。他背后永远有一股力量,驱使他随时随地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
“似乎的确如此。于是我也试着模仿他,开始提出各种问题。所以我曾经问我自己,欠缺法则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但我发现自己几乎想象不出来,勉强想到的就是好像人类那样,接着我便感到不安了。于是我跟你刚才一样,向我自己追问,这种想法为什么会令我不安呢?”
“你给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丹尼尔说:“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思考,终于断定我的正子径路是由三大法则所主宰的。无论任何时候,也无论受到任何刺激,这些法则都会约束正子流在径路中的方向和强度,因此我总是知道该怎么做。但所谓的‘知道’还有着不同程度的差别,同样是我必须做的事,有些受到的约束较大,有些则较小。我还总是注意到,在决定该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正子电动势如果越低,我的不确定感就越高。而不确定感越高,我就会越不舒服。能用一奈秒作出的决定,如果用了一微秒,我就会产生不愿被拖延的感觉。
“夫人,于是我问自己,假如我像人类一样完全不受任何法则约束,那会怎样呢?假如针对某些状况,我无法明确决定该如何反应,那又会怎样呢?这简直令人难以忍受,我连想都不愿意想。”
嘉蒂雅说:“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丹尼尔,现在你就在想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我跟以利亚伙伴共事过,夫人。他所面对的问题经常有如一团迷雾,令他无法决定该采取什么行动,这时我就会从旁观察他。在这种时候,他显然处于不舒服的状态,我自己则是因为对他的处境束手无策而同样觉得不舒服。但是对于他当时的感受,可能我只掌握了非常小的一部分。如果我能掌握得更多,并更加了解他下不了决定所导致的后果,那么我或许已经……”他欲言又止。
“终止运作?因而停摆?”嘉蒂雅忽然想到了可怜的詹德。
“是的,夫人。也许我在这方面的理解力不足正是一种内建的保护机制,好让我的正子脑免于受损。话说回来,我注意到不管以利亚伙伴多么难下决定,他还是会想尽办法解决问题,这点令我万分钦佩。”
“所以说,你能产生钦佩的念头,是吗?”
丹尼尔正经八百地说:“我会用这个字眼,是因为我听过有人这么说。我认为它足以描述我的大脑被以利亚伙伴所诱发的反应,至于正式的说法,我就不知道了。”
嘉蒂雅点了点头,然后说:“人类的反应还是会受到一些规则的主宰,例如某些直觉、驱力、教义。”
“吉斯卡好友也这么认为,夫人。”
“是吗?”
“但他觉得那些规则复杂到了无法分析的地步。他经常寻思,将来是否有人能够建立一套详细分析人类行为的数学体系,然后导出——从中导出描述这些行为规则的严谨法则。”
“我存疑。”嘉蒂雅说。
“吉斯卡好友也不乐观。他认为要到很久很久以后,这种数学体系才有可能出现。”
“很久很久以后,我同意。”
“而现在,”丹尼尔说,“我们已经接近那艘地球太空船,必须开始进行对接程序,那可不是简单的事。”
05b
在嘉蒂雅的感觉中,对接所花的时间甚至超过了这趟飞行。
丹尼尔始终保持着镇定——话说回来,他也不可能有别的情绪——他还向她保证,只要是人类制造的太空航具,无论什么大小或什么型式,彼此一定都能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