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终 止(第3/5页)
“我确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以利亚。在我们的母星上,最希望向地球索赔的那些人刚好也是最希望关闭太空城的人。我们大可利用后者当诱因,要求他们放弃前者。总之,这正是我们的打算,所以地球会安然无事的。”
贝莱突然情绪失控,声音沙哑且带着绝望。“那我怎么办?一旦太空城不再追究,局长立刻会终止萨顿案的调查,可是机・山米一案却会继续查下去,因为它是警局的家丑。他随时可以拿出一堆不利于我的证据,这点我知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会被解雇,丹尼尔,还有别忘了洁西,她会被污蔑成罪犯,而班特莱……”
机・丹尼尔说:“你千万别以为我不了解你的处境,以利亚。为了人类整体的利益,必须容忍一些小冤小错。萨顿博士身后留有父母、妻子、两个儿女、一个妹妹,以及许多亲朋好友,他们对于他的惨死一定伤心不已,然而,每当想到凶手并未接受法律制裁,更会令他们痛上加痛。”
“那你为何不留下,把真凶找出来?”
“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贝莱愤愤不平地说:“你何不干脆承认整起调查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目的是为了要在实际情境中研究我们地球人?他妈的,你们根本不在乎谁杀了萨顿博士。”
“我们原本也很想知道。”机・丹尼尔冷冷地说,“可是若将个人和整体放在天平两端,我们向来不会以为两者能够平衡。如果继续调查下去,会干扰到我们已经感到满意的现状,我们无法预估会造成何等危害。”
“你的意思是,凶手有可能是个很重要的怀古分子,而此时此刻,太空族无论如何不想和新朋友为敌。”
“我自己并不会这样说,但是你的说法不无道理。”
“你的正义线路哪儿去了,丹尼尔?这是正义吗?”
“正义有许多等级,以利亚。当较低和较高的正义无法相容时,较低的必须退让。”
在这段时间里,贝莱的心思一直绕着对方无懈可击的正子脑逻辑在打转,试图寻找漏洞和弱点。
他又说:“难道你个人没有好奇心吗,丹尼尔?你自许为警探,但你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你可明白调查工作并不只是一件差事而已?它是一种挑战,是你和罪犯之间的角力,是一种智慧的对决。你能轻易放弃、举手投降吗?”
“如果根本不值得继续下去,当然要放弃。”
“难道你不会有失落感吗?不会纳闷吗?不会有一点点不满意吗?好奇心不会受挫吗?”
贝莱起初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后来则是越说越气馁。而在第二次提到“好奇心”的时候,他联想到四个钟头之前,自己对法兰西斯・克劳沙说的那番话。当时他就相当清楚人类和机器的差异何在,好奇心必定是其中之一。一个六周大的小猫就懂得好奇,可是难道真有好奇的机器吗?即使这个机器那么像真人?
机・丹尼尔像是在呼应贝莱的想法,他说:“你所谓的好奇心是什么意思?”
贝莱尽可能说得冠冕堂皇。“好奇心三个字,是用来描述一种拓展知识领域的渴望。”
“如果拓展知识是为了执行任务的需要,那么我心中也有这种渴望。”
“是啊,”贝莱以反讽的口吻说,“例如你为了深入了解地球的习俗,因而追问班特莱的隐形眼镜。”
“正是如此。”机・丹尼尔似乎对贝莱的讽刺一无所觉,“然而,漫无目标地拓展知识——我想你所谓的好奇心其实是这个意思——则是毫无效率的行为,而我被设计得可以避免这种事。”
就在这个时候,以利亚・贝莱等待已久的“那句话”总算出现了,原先挡在眼前的重重迷雾也终于开始消散。
当机・丹尼尔说到一半的时候,贝莱已经张开嘴巴,然后一直没有阖上。
这并不能说是一种顿悟,过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在他的潜意识深处,他谨慎地、周详地建立了一个理论,可惜其中却有一个自相矛盾之处。那个矛盾极其顽强,既不能忽略也不能避开,只要有它存在,那个理论便会继续深埋脑海,不会浮现到他的意识层面来。
但如今那句话出现了,矛盾随之消失,他终于掌握了那个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