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战争 (末日三部曲2)(第5/9页)
麦蒂震惊得无法分辨出爸爸切回表情符号的原因,更别说弄清楚它们的含义了。一想到自己也许无法再见到父亲,把她和整个世界联系起来的网络也许会随着末日的来临而切断,往昔的记忆便涌上心头,那时候她学着在没有爸爸的情况下生活。如今她又得那样了。
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正在发生的一切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尽管为这一天准备了好几个月,可是在心里边,她从不相信这会真正发生。整个房间开始旋转,所有一切都陷入黑暗。
后来她听见妈妈焦急地呼唤自己的名字,以及楼梯上急促的脚步声。即使知道会输,我们也得抗争。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直到房间停止旋转。当妈妈出现在走廊,她的表情平静下来,“我们不会有事儿的”,这个想法,麦蒂也在强迫自己相信。
电视机一整天都没关,麦蒂、妈妈和外婆轮流待在大屏幕前或刷新网页。
战争已在全球蔓延。多年以来不断滋生的怀疑,全球化和不平等的加剧所积累起来的不满,被经济一体化所掩盖的怨恨,这些似乎在一夜之间爆发出来。网络攻击还在继续,发电厂被毁,各大洲的供电陷入瘫痪。巴黎、伦敦、北京、新德里、纽约……到处都有暴乱发生。总统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大城市开始实施戒严令。居民拎着容器闯入加油站,便利店的货架在混乱爆发的头一天就被扫荡一空。
第三天,她们家也停电了。
不再有电视、网络——远处网络中心的路由器一定也没电了。短波广播还能用,但是没有几个电台仍在播报。
令麦蒂宽慰的是,地下室的发电机还能让运行她爸爸的服务器工作。至少他是安全的。
麦蒂焦急地尝试着在聊天窗口打字。
>爸爸,你在吗?
答复很简短。
>
我的家庭,保护我的家庭。她自己翻译道。
>你在哪儿?
>
在我心里?惊人的真相开始浮出水面。
>这不是全部的你,是吗?仅仅是一部分?
>
当然了,她想。在把自己的一部分存在这台服务器上之后,爸爸已经演化了很久。把所有数据都存在这里就太危险了,网络数据模式会把妈妈和麦蒂的地址暴露给别人。爸爸为这一天已经计划很久,并为自己做了离线存储。他把这也当作一个秘密,因为他觉得女儿已经知晓,抑或他想让女儿误以为保护这台服务器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儿。
其实他只留下一个简单的AI驻留程序,可以回答一些简单问题,或许还有些关于家庭的个人记忆片段,他不想存在别处。
悲伤漫过心扉,麦蒂再次失去了爸爸,因为远处某个地方有一场无法取得胜利的战争需要爸爸参与,麦蒂却没有了他的陪伴。
麦蒂敲击着键盘,告诉他自己的沮丧。除了一遍又一遍地发来心形符,爸爸的替身什么都没说。
两个星期过去了,外婆的住所成了社区中心。人们要么来给DVD(数字视频光盘)播放器、手机和电脑充电,这样才能让孩子们有得玩,要么借电泵抽取可以饮用的井水。
有些人吃光了食物,带着窘迫的表情把外婆拉到一边,提出买几罐烘豆。可外婆总是推开他们的钱,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餐,然后还在他们离开时送上不少吃的。
猎枪倒是一直没用上。
“跟你说过,我不相信你爸爸的末日见解。”外婆说,“除非我们放任自流,否则世界不会变得那么丑陋。”
然而,麦蒂担心地目睹了发电机的储备柴油耗尽。她生气地面对所有来她们家消耗电力和能源的人,因为那是她们靠自己的先见之明存储起来的。她想把所有的燃料都留给服务器,保存好爸爸最后的灵魂碎片。理性地讲,她明白爸爸其实已经不在那里,那只是一组程序在模仿爸爸的部分记忆——是爸爸广博无边的新意识中微小的组成。可它也是与爸爸唯一的联系,像护身符一样被麦蒂紧紧攥住。
后来的一天晚上,外婆和妈妈,还有邻居们坐在楼下的餐厅,吃着沙拉和鸡蛋组成的晚餐,食物都来自外婆的花园。忽然灯光熄灭,发电机熟悉的嗡嗡声停止了,昔日汽车和附近电视的声音也早已不再有,顷刻之间,寂静和黑暗占据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