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护工(第5/5页)
我不想跟你争论移民法案,以及我们的命运为什么就该被出生地所决定。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
我们被驱逐出境,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我的图书、音乐、美利坚的童年都离我而去。我被送回到记忆中不存在的国家,不得不学会新的生活方式。
在拉格洛里亚充满了爱,家庭就是一切,土地繁荣而美丽。可是在那里,你出生时什么样,离世时还是什么样,只不过穷人可能会变得更穷。我理解父母为什么冒着失去一切的危险去美国生活。
父亲只身北上,后来我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我的姐姐们去了墨西哥城,还会寄钱回来,我们总是避免谈起她们以何为生;我留下来照顾母亲,她开始生病,需要进行我们负担不了的昂贵治疗。
后来我大姐写信告诉我,彼德拉斯内格拉斯一座古老的边境工厂在招收像我这样的女孩:在美国长大,熟知那里的语言和风俗。工作的薪水很高,我们能够攒钱给妈妈看病。
古老工厂的地面被分割排列成隔间,沿着走道还摆着睡垫。女孩们像是在电视上的驾驶舱里,每人都有一套头戴式耳机麦克风、一台显示器和摆在面前的一套操控设备。她们还要佩戴一个面具,通过面具就能让机器人笑出来。
远程操纵机器人非常难,而且还没有休息时间。你睡觉,我才能睡觉;你醒来,就会有警铃叫醒我。要想上厕所,我就得等哪一位女孩的客户睡着时,让她来接替我几分钟。
我不打算说照顾你让我感到悲伤。我想起我的母亲,她的工作跟我的非常相似。如今她卧床在家,由我的表兄妹照顾。我希望能像照顾你一样去照顾她。
通过镜头观察你在美国的生活,欣赏宽敞的街道和安静的社区,让我感到喜忧参半。我喜欢跟你一起散步。
让你知道我的存在是不允许的。我恳求你守住我们的秘密,允许我继续照顾你。
汤姆打电话告诉我,他最近一直会收到我的银行账单。这是住院时采取的必要预防措施,他解释说。
“我需要点私人空间。”我对曼努埃拉说。她很快溜到了屋外。
“爸爸,我在上个月的账单中发现一笔跨国汇款,你能解释一下吗?我和妹妹都很担心。”
那笔钱汇给了我以前的一名学生,他利用暑期在杜兰戈旅行。我请求他前往拉格洛里亚,如果他能找到曼努埃拉的家,就会把那笔钱交给他们。
“我应该说这笔钱是谁给的?”我的学生问我。
“艾尔·诺特。”我说,“就说前世欠他们的。”
我想象着曼努埃拉一家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解释:或许是父亲送回来的钱,还得避免向政府暴露自己;或许美国政府在归还他们失去的财产。
“我给墨西哥的一位朋友送了些钱。”我对汤姆说。
“什么朋友?”
“你不认识她。”
“你是怎么认识的?”
“通过网络。”已经很接近事实了。
汤姆没作声,他在努力分辨我是不是疯了。
“网上有不少骗局,爸爸。”他说。我能看出他在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是啊,你说的没错。”我说。
曼努埃拉回来为我洗澡。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我也会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可我还是让她给我脱衣服,把我抱进浴盆。她的动作一如往常,稳健而又温柔。
“谢谢。”我说。
“不用客气。”机械的声音停了一下,“你想让我给你阅读吗?”
我看着摄像头,快门缓慢地开和,仿佛是她在眨眼睛。
[1] “阳光自动护理设备”的首字母缩写为SANDY,音译为“桑迪”。
[2] 土耳其行棋傀儡是18世纪晚期的一个自动下棋装置,但后来被证明是一场骗局,有一名人类棋手藏在里面操作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