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云从那边升起(第5/13页)

他们就要来了,他们会带来五种颜色的马,他们会带来懂得飞翔的女人。

青河的岸边起落着一朵朵蓝色的火焰,青墨来到河岸空旷的场地,蓝色的火焰一排排升上天去,升上天去的是一声声起伏的惊笑。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青墨也曾看到,有多少灵魂,不愿进入亲人的梦里。而你们为何还不出现,那赶起路来不瞌睡的马,那出生在路上没有家的人。他们会带来五色的马,那最美的女人能飞过锅炉房顶那根黑乎乎的烟囱。

伏在高大杨树上蓝眼睛的猫看到我走出家门,田里的豆苗看到我穿过木桥,青河里失眠的鱼儿瞥见我在冷火的跳跃中等待,五年后桥上寻马的脚趾印会打听到那晚我在夜色中的步履是如此坚定。那时候我的亲人尚在人世,我的爱人还在陌路,如果在这条路上有一瞬相遇,我的心也会如现在这般跳动。马铃的叮当是一个玩笑,我只能听到雾气弥漫过来,冷火欢笑着钻进坟墓里的声响。

雾气卷过水面,青墨站在河岸空旷的场地上。

一匹蓝色发光的马驹,蓝色发光的马驹在田野里跳跃,看到青墨,马驹向回跑去,一朵朵冷火从它踩过的土地上绽放开来。

铃声响起,雾气中伸出红色的马头,一匹,两匹,多少匹,马匹拖出红色的马车,一辆,两辆,多少辆,还有那倚坐在马车前赶马的人,不吭不动,如一座座神秘的雕像。车队走过青河空旷的河岸,走过青墨面前空旷的土地。车队沿河停下,跑来蓝色发光的马驹,蓝色发光的马驹抬起前腿,把头伸向马车红色的门。门开出一道缝,开出一道缝的门一只手伸出来,抚摩到马驹潮湿的鼻子。

“让开路好吗,你这只野兔。”

你开门下车,连磷火都聚拢过来,我看到神龛里住着的石像朝着有你的方向弯下了腰。

“就在这里吧,来,再辛苦一下,让我们连夜扎起帐篷。注意,不要吵到这村庄里熟睡的人家。红樱,快回到车里去。”

“这里有个小男孩。”

“是吗,问问他是人是鬼。”

我看到你朝我走来,我看到你身后红色的马车半开着红色的门,我看到里面沉睡着各种颜色的马,我看到你蓝色发光的小马驹摇晃着它美丽的马尾。

“喂,听到没有,父亲要我问问,你是人是鬼。”

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融化进了这最美丽的夜色中。

四十七年:两种爱情

四个矮人走出马戏团巨大的尖顶帐篷,唱起歌曲,吹响唢呐,抬着一只喇叭,穿过木桥,往下弦庄走来。

喇叭放在椅子上,放大了青墨惊讶的喊声,寻马堵着自己两边的耳朵:

“主家,蓝羚老板就是见多识广,就看马戏团送给下弦庄的这个铁玩意儿吧。您说这个玩意儿也没有舌头,它是怎么说出话来的,就像一只鹦鹉,声音还像打铁一样响亮。主家?”

青墨把喇叭关上,闭上双眼:

“寻马,你觉得蓝莓像不像海棠?”

“主家,您说谁,谁像不像太太?”

“蓝莓,马戏班的蓝莓。”

“您是说那个会飞的小姑娘,那帐篷太高,那帐篷高得能装下天上的云,我没有看清她的脸。不过如果主家觉得像,那就应该是真的像了。”

“寻马,你应该有一点儿自己的主见。”

“主家您说的是。按照您的吩咐,昨天表演结束,在放烟花的时候,我向马戏班的主管铁头打听了蓝羚的安排,听了您的要求,他愿意调整自己原来的计划,马戏班将会在下弦庄待到下个月初。铁头说,蓝羚老板也非常愿意在青铜少爷的婚礼那天燃放马戏班自制的烟花,他说,那晚,这些烟花将会让下弦庄的夜空出现无数个月亮。”

“嗯。我知道了。”

“说到铁头,主家,您应该晓得,铁头就是那位表演穿墙术的艺人,青铜少爷很喜欢铁头,自从他鬼魂一样穿过了舞台上那堵货真价实的墙,青铜这孩子就赖在他身边不走了。”

“青铜这孩子,看到这些骗人的障眼法,就把上弦庄的那个丫头抛到脑后了。寻马,上弦庄的那个丫头叫什么名字?”

“香草,主家,她叫香草。”

四十七年:婚礼前的道别

寻马整理一下衣服,把一口红色的木箱夹在腋间,转身迈开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