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水鱼在下弦庄(第8/9页)

康叔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对面街道上有个女人在等红灯,一眼把叶水鱼看进去,叫了声“哎呀”就昏死过去了。女人被救醒后说看到蛇精捕食老头,从此夜夜失眠,患上了精神衰弱症,后来爬楼梯时脚一崴,就摔了个颅内出血,死了。康叔说,当然那个女人的死和叶水鱼有着莫大的关系,然而若直接说是叶水鱼吓死了她,就仿佛是叶水鱼趁其不备从身后拍她肩膀,有意将其吓死,这么说可真是非常不妥。

关于叶水鱼变成鬼脸,康叔说,这要根据她的具体模样来推断缘由。据说她的鼻子被连根削了去,只留下两道细长的孔,没了嘴唇,嘴角咧到耳垂下,就像当年戴上了嘴嚼子的叶乔,亦像日本都市传说中的裂口女。

康叔说:“最可能的说法是飞旋的吊扇掉下来,砸到了她的脸上,故削平了鼻子,划开了两腮。”

此时,小林婶子正在做油煎牛舌,听了康叔的话,便说:“这当然不成立,因为那是冬去春来,叶水鱼怎么用得上吊扇。”

康叔说:“或许是叶水鱼发了烧,太热,故而打开吊扇取凉,不料酿成悲剧。”

小林婶子说:“这么说简直就是放屁,如果是吊扇砸了脸,后来变蛇一说又该怎么讲?”

康叔说:“变蛇肯定是胡咧咧的,怎么你还信啦!小林,为夫真为你的智商‘捉急’呀!”

小林婶子从油锅里捞出铲子,还滴着滚油,走过来伸到康叔额头前,道:“你在那里放什么狗屁,你再说!”

康叔吓得面如土色,大叫:“你干吗?!哎呀!快拿走,烫到啦!哎哎,知错啦,我知错啦!”

小林婶子对叶水鱼变鬼脸一事也是颇有微词,按照她的意思,叶水鱼如何丢了鼻丘、划开两腮并不重要,关键叶水鱼在事后的态度。小林婶子说叶水鱼变成鬼脸后不但没有寻死觅活,反而变得愈加豁达,所以推测是叶水鱼自己把自己弄破了相。

康叔说,这么说,这缘由定是和失去情人有关,康叔说年轻人最容易迷失在情和爱的迷雾里,当然被爱情折磨的人不一定非要割掉自己的某个器官,但是如果有人无缘无故割下自己的鼻子、划开自己的两腮,用“为情所困”来解释倒是更加容易让别人信服。

说到年轻人的爱情,康叔就歪了头,黑眼珠在眼皮下面打转,一副要开始胡咧咧的架势。康叔刚开始接近小林婶子的那些时光,每天早上他起了床,下体阳具的位置都会高高耸起,把内裤支撑起来,像搭着一小顶印第安式帐篷,场景蔚为壮观,所以康叔对男女之间那件事也充满了渴望。不过,等康叔和小林婶子在雪夜好上之后,目的虽是达到了,却不能说康叔单是为了这事才去接近小林婶子的。

其实事实应该如此解释,那天小林婶子在一片苍茫中坐车赶去樊阳市外郊看望他,康叔看她下了车,踩着雪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自己面前,低了头哈出一团团白汽。而后两个人来到屋里,小林婶子脱得只剩下小背心钻进被窝里,康叔看着她的脸颊、胳膊和乳房,忽然觉得眼前这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物,于是他就庄重地说出了“咱们的生命好像是倒过来活的”那段话,于是,随之而来的性爱就也变得十分庄严(对此我很是不解:“庄严?难道我小林婶子是圣彼得大教堂吗?”),我想此时此刻,假使上帝把男人性交和女人分娩的体验做一下调换,康叔也将义不容辞地爬到小林婶子身上。

我念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留学生女友Winter Thurman总是约我去校内的湖边亲热,等我过去了,她搂住我的头就是一阵狂吻。她的身体散发着一种很像奶腥气的熟悉味道,我以为是她乳房的味道,不过当我从她腰间嗅去,也能闻到相同的气味,这让我为之着迷。于是我撒了个谎,说:“我喜欢你身体的味道,闻起来就像草莓。”她则说:“Oh, really?It’s my sanitary napkins(是吗?那是我卫生巾的味道)。”

我在念大学三年级时写过一些文字,其中便有关于叶水鱼的故事,然而不过寥寥几句:“下弦庄有叶氏女,幼时泯然无异处,及长成,貌美而体态卓然,尝袒胸露股,邑人奇之,竞相往而观之,后为林氏所猥亵,竟倾心之,至二人感情渐笃,又闻林父为叶氏之世仇,故而叶氏大戚,汪然垂涕不能止,后以利物割面,尽去其鼻,又剖其颊,成鬼魅之相,邑人不相容,终而化为一蛇,涉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