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陷阱(第3/4页)
我绝望了,这时候只有一个名字像爬过厨房地板的蟑螂那般闪过我空白的大脑,于是报出了那个陌生的名字:
“端木承时。”
之后,我便惊恐地走开了。
当我看到他们重新走进车站,而不是相伴离去时,我彻底绝望了——或许自己并不存在。一旦开始怀疑,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假起来。
我逃了票,跟在他们后面走进车厢,先后两个检票员都没有为难我,只有保安警惕地打量着我。我试着接近他们的包厢——那个昨天我和海棠住过的包厢,来到门口,我开始听到海棠的声音:“都是时间,是时间让我们彼此相爱,也是时间让我们变得相互陌生……”
我颓废地退回走廊里,坐在厕所门口的凳子上。这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我对着镜子观望,自己可真够狼狈的。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湿漉漉、肮脏的绿色大衣,海棠的唇印还印在我的脖子上,我开始心痛起来,我想起自己答应过海棠,所以直到中午,我才能擦掉那个唇印。整个上午我都在胡思乱想,一些想法像月光下的蝙蝠一样短暂,扑朔迷离、难以锁定。
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被世界遗弃了,就像我曾无数次地厌弃过它那样。
到了中午,海棠从包厢里走了出来,我在厕所门口堵住她。我撩开自己额上的头发,尽力向她还原自己本来的相貌。海棠开始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开始用提包中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那是去年夏天她为我买的羊皮提包,至今价格不明,里面装着400元现金和一些零钱、一包拆开的纸巾、一支口红、一台用旧了的索尼数码相机、两条相互纠缠的黑色拢发皮筋和一把水果刀。她还在呼唤我的名字,从轻呼变为叫喊,紧接着,那个人从包厢里冲了出来,喘着气对我挥舞着拳头。
“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
保安从隔间里走了出来,把抱在胸口的帽子在头上戴好扶正,从腰间抽出来一条警棍。
“不管你是谁,如果再在车上打扰其他乘客,我就要报警了。”
他用警棍抵在我的肩膀上,迫使我后退了两步。
“不准你再接近这两位乘客的包厢,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想起自己逃票的身份,为了避免陷入更大的麻烦,我只好很配合地走开了。
整个下午他们都没再从包厢里出来,我一直守在车厢尽头的厕所旁,那味道至今记忆犹新。到了晚上,那个男人走出包厢,在走廊里点了一支烟。我正考虑要不要上去和他单独谈谈,他忽然又进去了。我再次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包厢,这一次,我看到他在给海棠涂抹口红,这让我勃然大怒,我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不幸,尽管我一直在沉默中怒吼着万万不可——她还是吻了他,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唇印。
那一吻使我彻底清醒过来,我不再怀疑自己的存在,因为我能触摸到那无比坚硬和实在的仇恨。
火车到站之时,一道灵光闪过我的大脑。我匆忙跳下车,朝着广场厕所的方向跑去。这将是我一生中最鬼使神差却又绝对自信的决定,我躲在一个由隔板组成的便溺室里,静候着他的到来,我知道他会过来。五分钟后,他果然过来了。他开始小便,我取下马桶水箱上厚厚的陶瓷盖子,悄悄地接近过去。不等回头,他就已经被我利索地击昏在地上。我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提包,我在里面找到水果刀,迅速地割下他的头发,用来填充自己的发髻,又用皮筋在头顶扎好。最后,我剥下他的衣物,穿到自己身上,只把那件大衣留给他。
刚刚走出厕所,我就找回了海棠那温柔的眼神。
“我刚才不小心把那个唇印弄花了,就洗掉了它,我不是故意的。”为了那个吻痕,我伪装出近乎完美的羞愧。
她笑了,柔软的嘴唇再一次贴近了我的脖颈,那一吻如此温柔,给了我巨大的满足和心安。我挽着她的腰肢,离开了车站广场。
医院对谈(2)
他长篇大论的独白终于结束了,只有骄傲还留在脸上。我失望地叹了口气,说:“我们讨论的不是尼采的永恒轮回,也不是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而是你现在的感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