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金菊之辉(第5/8页)
“咱们是否应当下令进攻?”拉索问,“库尼·加鲁的这一计实在可鄙。”
马塔摇摇头。“不必了。库尼已得军心。为时晚矣。”
他重回帐中,弥拉正坐在帐中绣花。
马塔走到她身后,看到她的布上只有一条黑色丝线。它在白布上翻扭盘滚,轨迹曲折,但却无路可逃。无论它如何声东击西,绣花绷子的圆圈都将它环住,有如困兽。
“弥拉,能不能奏些音乐?我不想听那歌声。”
弥拉放下针线活计,奏起椰胡琴来。霸主和拍击掌,放声唱起:
力可拔山,胸怀覆海。
诸神青睐,不与我在。
骏马奇才,寸步难迈。
弥拉挚爱,我便何奈?
马塔脸上淌下一行热泪,火光映着帐外站立的士兵,一个个都面庞上闪烁起来。拉索抬手使劲抹了抹眼睛。
弥拉继续弹奏,也唱了起来:
达苏大军四面围,
柯楚哀歌催众泪。
愿使陛下做渔人,
妾居海边永相陪。
弥拉停止弹奏,但歌声似乎却萦绕不去,应着外面寒风呼啸。
“库尼以厚待战俘而著称。”马塔说,“你被俘之后,记得对他们说我对你冷酷残忍,令你遭受诸多虐待。他定会好生待你。”
“你这一生,始终以为人人都会弃你而去。”弥拉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弥拉话音渐弱。马塔本面朝一侧,听到她声音几乎降为低语,转过头来。她倒了下去,他冲到跟前。她手中握着一柄纤细的骨质匕首:独角鲸之棘。那匕首已深深刺进她的心脏。
马塔的悲号传至数里之外,和着柯楚男女的歌声,闻者都不禁打起寒战。
马塔拭去脸上的热泪,将弥拉的尸身轻轻放在地上。
“拉索,将所有尚且愿意跟随我的骑手集结。咱们要突破重围。”
狼爪岛之战重演了,拉索心想。柯楚八百骑兵有如群狼冲下山头,直冲进尚在梦乡的达苏军营,此时警报方才响起,达苏士兵前来阻挡他们。
拉索感觉到熟悉的亢奋情绪涌遍全身。他不再感觉寒冷、惧怕或是饥饿。绝望烟消云散,他为能再次与领主并肩骑行感到无比喜悦。马塔可是达拉诸岛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勇士。
他难道不是曾与马塔并肩击败战无不胜的金多·马拉纳吗?他们不是一同从天而降,差点便擒得诡计多端的库尼·加鲁了吗?他难道不是手握至简剑,这剑乃是马塔·金笃从唯一能令他脚步慌乱的对手那里得来的吗?我们的战斗还没开始呢。
柯楚八百骑兵有如雷霆,不断前冲,冲过排布紧密的达苏士兵。他们像是攻城锤撞破摇摇欲坠的门板。尽管马塔身后不断有骑兵坠马,但止疑剑始终在狂风暴雪中有如一芽月光舞动,谁敢挡住他的去路,便如镰刀割草一般倒下。虽然身旁的伙伴越来越少,但血噬棒仍似飞索威的铁拳一般不断出击,谁敢举起武器,便似锤敲核桃一样被击垮。
黎明来临,马塔终于突围。他周围只余不足一百骑兵。
他们一路向南奔驰,朝海边而去。翻滚的雪花将一切都变成白色,方向难辨。马塔迷路了。
他在一个岔路口停下来,敲了一间农舍的门。
“哪条路通向萨鲁乍城?”他问道。
老农看着门口站着的这位壮汉。他的身份不言自明。身高体壮,重瞳之眼。天下再无一人长成马塔这番模样。
老农的两个儿子都在无休战争中为霸主而战,均已牺牲。他已听厌了勇气荣誉之词、光辉骁勇之论。他只想要回两个儿子。他们都是壮小伙子,干农活很是卖力气。这些孩子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献出生命,只知道有人对他们说,这样才是对的,这样才是好的。
“那一条。”老农指向左边。
马塔·金笃谢过他,又翻身踏上高大的黑色坐骑。手下骑兵随他而去。
老农在门口又伫立片刻。他听到了达苏军队追击而来的马蹄声。他关上门,吹熄桌上的蜡烛。
老农给马塔指的路通向一片沼泽。许多士兵的坐骑坠了下去,泥巴没至马腹,马儿在恐惧与痛苦中喷息嘶鸣。士兵只得下马。
马塔原路折返,踏上另一条路。如今他身边仅剩二十八人。他们已能看到达苏大军追来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