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8/12页)

“其次是戈培尔先生。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以前信仰天主教。出色的演说家、作家,见多识广,头脑灵活,性情狂热,机智幽默,温文尔雅。对女人十分殷勤。有风度,有教养,有能力。工作勤奋,喜欢发号司令。据说他从不知疲倦,赢得了人们的普遍尊敬。是个有魅力的人物,但据说比其他纳粹分子更加狂热。政治上倾向于中世纪耶稣会的观点,更糟糕的是,还混合了德国的虚无主义。被认为是纳粹党唯一真正的知识分子。年轻时想成为剧作家。朋友很少。下属对他敬而远之。但他却是欧洲文化精华精雕细琢的产物。有野心,但不是为了自我满足,纯粹是为了利用权力。在政体上,倾向于普鲁士的军国主义。

“下一个,海德里希先生。”

外交部的官员顿了顿,抬起头朝四下的听众看了看,接着继续往下说。

“比前面两位年轻许多,参加了1932年最初的革命运动。是希姆莱手下的党卫队精英。希姆莱在1948年莫名奇妙地死亡,至今真相不明,海德里希可能参与其中。在警察系统公开清除了其他竞争对手,像艾希曼、舍伦贝格等。据说这家伙让许多纳粹党内的人胆战心惊。在众人皆知的警察和军队冲突结束后,政府机构开始改组,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胜出,希姆莱负责德国国防军。一直是鲍曼的忠实拥护者。在所谓的党卫队城堡体系建立之前受过精英训练。据说从不感情用事。对于其个人动机,则一无所知。可能持有如下社会观点:人类斗争是一场场游戏。他有一种奇特的准科学的超然态度,类似于某些技术领域人士。不参与任何人或意识形态的纷争。总结如下:他具有非常现代的思维方式,属于后启蒙时代的人物,摒弃一切所谓必要的幻想,如相信上帝等。至于他这种所谓现实主义的思维方式意味着什么,东京的社会学家们还莫测高深,所以这个人对我们来说还是个问号。但是应该注意此人精神方面的退化,有类似精神分裂症的症状。”

田芥先生在听讲过程中感到一阵恶心。

“冯·席腊赫,希特勒青年团的前头目,被认为是个理想主义者。表面上很有魅力,实际上非常幼稚和无能。对纳粹党的目标坚信不疑。负责抽干地中海,把它改造成万顷良田。五十年代早期,他缓和了在斯拉夫地区实施的残暴的种族灭绝政策。直接向德国人民请求,让残存的斯拉夫人在隔离起来的保护区里生存下去,比如在欧洲大陆的中心地带。呼吁结束某些形式的安乐死和医学实验,但以失败告终。

“赛斯——英夸特博士。前奥地利纳粹党人,现在负责第三帝国的殖民地事务。可能是第三帝国版图中最遭人恨的一位。据说大部分针对被征服人民的高压政策都是他促成的。和罗森堡一道,在意识形态方面取得了令人震惊的胜利,比如尝试对战后幸存的所有苏联人进行绝育手术。这方面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人们认为,他是少数几个要为非洲大屠杀决策负责的人之一。目前,黑人人口已濒临灭绝。他在气质上可能最接近第一位元首——希特勒。”

外交部发言人结束了枯燥漫长的列举描述。

田芥先生心想,我觉得我快疯了。

我得离开这儿。我犯病了。我感到体内有东西在往上涌,快要喷出来了——我快死了。他挣扎着站起来,费力地沿着过道,经过一把把椅子和一个个听众,向外走去。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去盥洗室。他快步沿过道向门口走去。

有几个人转过头来看到了他。羞耻啊。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发病了。丢尽了脸。他继续往前跑。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为他打开门,他走了出去。

恐慌立刻消失了。他眼前的景物不再旋转,又变清楚了,地板和墙都静止不动了。

刚才眩晕症又犯了。中耳失调,毫无疑问。

田芥先生想,是间脑——古老的脑干——运转失常。

突发性的机体瘫痪。

想想那些确定的事情。想想日常的生活。从什么地方获得平静呢?

宗教?他想象着。现在跳一曲从容的加伏特舞。非常好,跳得非常好,你把握得真好。这支舞就是这样的风格。这是自己熟悉的世界,《船夫》,吉尔伯特和沙利文。他闭起眼睛,想象着战后多伊利·卡特演出公司巡演时的场景。那个确凿无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