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5/7页)

“那颗头颅是干什么用的?”贝恩斯先生突然问道。

“只是为了让我们想起往昔的土著民风而已。”

“我明白了。”

“要不要我给你表演一下屠宰水牛的艺术?”田芥先生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来。现在是晚上,在自己家里,田芥先生穿了一件丝绸长袍,脚踏一双拖鞋,脖子上搭了一条白围巾。“我跨上铁骑。”他做了个骑马的姿势,“膝盖上放着一支我自己收藏的1866年温切斯特步枪,百发百中。”他疑惑地看了贝恩斯先生一眼。“先生,你旅途劳累了?”

“恐怕是,”贝恩斯先生说,“有一点不胜疲劳。有许多生意上的事要操心……”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烦心事,他心想。他的头有点痛。不知道太平洋沿岸国这里有没有I.G.法本公司生产的镇痛药,他的偏头痛需要这药。

“我们一定要有信仰,”田芥先生说,“因为我们不知道答案。单靠自己,我们无法预知未来。”

贝恩斯先生点点头。

“我妻子有样东西可以治你的头痛。”看到贝恩斯摘掉眼镜,用手揉着前额,田芥先生说道,“眼肌疲劳会引起疼痛。请等一等。”他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

我需要的是睡眠,贝恩斯先生想。美美地睡上一晚。难道是因为我应付不了这个局面?因为这个局面异常艰难,所以我退缩了?

田芥先生拿来一杯水和一种药丸。贝恩斯先生说:“我得跟你道别,回我的旅馆了。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明天继续谈。你有没有听说有一个第三方要加入我们的谈判?”

瞬间,田芥先生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情。但这种惊讶之情很快消失,他的脸上又呈现出满不在意的样子。“没有听说过。不过——有第三方参加一定更有意思。”

“这个第三方来自日本本土。”

“啊。”田芥先生应道。这次控制得很好,一点没显惊讶。

“一位上了年纪的退休商人,”贝恩斯先生说,“正在乘船来这里。已经在海上走了两个星期。他讨厌乘飞机。”

“真是位古怪的长者。”田芥先生说道。

“他对日本本土市场很有了解,会给我们带来有用的信息。但他是来旧金山度假的。虽然他来不来不是十分重要,但他的加入可以使我们的谈判更具针对性。”

“没错。”田芥先生说,“我离开本土已有两年了。他可以纠正我们关于本土市场的一些错误看法。”

“这颗药丸是不是给我吃的?”

田芥先生猛然醒悟过来,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水和药丸还抓在自己手上。“对不起,我忘了。这种药很灵验,叫逍遥丸,是中国的一家药厂生产的。”他伸出手掌,又加了一句,“不会形成药物依赖。”

“那位老人,”贝恩斯先生服药的时候说道,“可能会直接跟你们商会联系。我把他的名字给你,以免你的人把他赶走。我也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有点耳背,而且比较古怪。我们要确保让他开开心心的。”田芥先生似乎听明白了。“他喜欢杜鹃花。在我们安排会面的时候,如果你能派人跟他聊个把小时杜鹃花,他会很高兴的。他的名字,我写给你。”

贝恩斯先生服下药,拿出笔写下名字。

“信次郎·矢田部先生。”田芥先生接过纸片,读道。他认真地把纸片塞到皮夹里。

“还有一点。”

田芥先生在杯沿慢慢呷了一口,认真听着。

“一个棘手的小问题。那位老人——这问题有点尴尬,他快八十高龄。在他事业的末期,他的一些公司经营得不好。你明白吗?”

“他不再富有了,”田芥先生说道,“或许还靠养老金生活。”

“是的。而且养老金少得可怜。因此,他得在这里那里想办法增加点收入。”

“这违反了某项小规定,”田芥先生说,“日本政府和政府官员条例。我明白了。这位老先生给我们提供咨询,可以获得一笔薪金,但他没有向退休金委员会报告。因此,我们不能对外透露他来我们这里,他们只能知道他是来旧金山度假的。”

“你很善解人意。”贝恩斯先生说。

田芥先生说:“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我们还没有解决社会的老龄化问题。随着医疗卫生的进步,老年人会越来越多。中国人告诉我们要敬老,他们是对的。但德国人却让我们忽视了这种美德。我知道他们屠杀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