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维战争(第7/14页)

“我平时什么事情都依着她,这回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呢?”他好像有些醉了,话说起来口音变得有点奇怪。

“对,名字是很重要的。名字起得不好,搞不好还会造成孩子的自卑心理。这件事你可一定得坚持。”

那天我们是在一间灯光昏暗,却异常冷清的酒吧里。他虽然只喝了一瓶啤酒,但已经醉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我后来才知道,他平时是滴酒不沾的。我只好把他塞进出租车里,并且把他家的地址告诉了司机。

第二天上班,他还是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打卡进了办公室,一点也看不出昨夜的醉态。只是在下班以后,他把我拉到一边,偷偷地跟我说:“我们决定抓阄。”

“什么?”

“名字啊!抓到哪个算哪个!”

“哦……”我想起了昨天他说的起名字的事,“这样也不太保险吧?万一抓到那个烂名字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说:“没办法,我又争不过她,这已经是我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说到这里,他有些神经质地看了看四周,凑到我耳边说,“不过啊,我看过一本魔术解密的书,有一种手法……”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正反面都给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让你想抽到什么,就抽到什么!”

说到这里,他中指和无名指微微张开,从指缝间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团。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练习。”他一脸认真地说。

抓阄抽名字的那天我也在,作为他在办公室里少有的同事朋友,我偶尔也会去他家里打扰一番。他老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不像是那么固执的人。

我从一个签名本里撕下两张纸,一张写上“张银娇”,一张写上“张心琪”,然后仔细地折叠成小小的方块,放进一个纸箱子里。

在妻子的注视下,小张慢慢地把手伸进箱子里。我注意到他的脚在微微发抖,看来是紧张得不得了。突然,我在他的脚下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碎屑。我弯下腰去,假装系鞋带,不动声色地捡起了那个碎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张心琪”三个字。

糟了,我心里暗道一声。

计划是这样的。他用隐蔽的手法,事先夹好两张写着不同名字的纸条,把手放进箱子里。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之后“张银娇”,无名指和中指间,夹着“张心琪”。之后,他把两张纸条放到两个不同的位置,把“张心琪”那张拿到手上。不要忘了,箱子里本来还有两张纸条,他需要把那两张纸条找到,把他们重新隐藏到指缝间,再把手抽出来。

整个过程最难的是,在箱子里单手把纸条隐藏起来的这一步。所以,事前他反复练习的,也是这一步。可是事到临头,他显然太过紧张,竟然让指缝间夹着的纸条,事前便掉了出来。

他的脚抖得更厉害了,我想他现在应该发现情况不对了。

现在他的指缝里,应该只剩下那张写着“张银娇”的纸条了。

他的脸色灰白,手僵硬地在箱子里左右晃动着。

过了片刻,他似乎死心了,硬着头皮,终于把手伸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我想他应该没有释放指缝间的纸条,而只是随机地从里面拿了一张上来。

毕竟,他把最关键的那张掉在了地上,一切的安排都失去了意义。

他耷拉着脸,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虽然还没有打开纸条,但显然他已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我从他手里拿过纸条,慢慢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电风扇吹得纸条轻微地晃动,我便从随身背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纸条小心地压住。我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的脸,认真地说道:“既然找我来做这个公证人,那就应该尊重我,尊重抽签的结果。待会儿,我打开纸条以后,不管名字是什么,你们都要认可,不要再为此争执了。你们同不同意?”

两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把笔记本拿开,取出纸条,展开:张心琪。

小张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过了半晌,才听到他长出一口气的声音,运气到底是站在我这边,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事后,我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看到了我事先写在笔记本上的“张心琪”三个字变成了“张银娇”。当然了,这是小人们从那张压着的纸条上置换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