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囚笼重重(第3/18页)
对这个残酷的真相,楚天乐其实早就猜个八八九,但妈一直尽力瞒着掖着,他也抱着万一的希望,在心底逃避着不愿去面对。但是今天马伯伯无情地粉碎了他的逃避,这就像是揭去伤疤上干结的绷带,越是小心越疼;干脆一狠心撕下来,片刻的剧疼让你眼前发黑,但疼过之后就心中清凉了。马伯伯微笑地盯着他,妈紧张地盯着他。楚天乐没有立刻回答,回头看看院外满溢的绿色,心中忽然漾起一种清新的希望。这些年一直与奔波和恐惧为伍,其实他已经烦透了。他很想过一种新生活,一种明明白白的、心地平静的生活,那怕预先知道死神会在哪一天登门。而且——支撑他勇气的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想法:既然所有人都难逃一死,那么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把那个日子提前一点,如此而已,又何必整天为它提心吊胆呢。想到这儿,他有一种豁然惊醒的感觉。
于是楚天乐回过身,朝伯伯和妈用力点头,一切在不言中。妈这才把高悬的心放下,高兴地看看马先生。马先生同样很欣慰。他观察了这孩子几天,觉得他是能面对真相的,而且只能用这种“疼痛休克疗法”才能激醒他的生存欲望。现在,事情的进展证实了他的判断。他笑着说:
“这就对了嘛,这就对了嘛。一定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不愧你爸妈给起的这个好名字——天乐,上天赋予每一个生灵的快乐。”
他为母子俩安排了今后,说既然暂时没有有效的疗法,就不要四处奔波了。他会随时托人问询和在网上查询,一旦医学上有了突破就送他去治疗,即使是去国外,费用都由他筹措。在此之前母子俩可以留在这儿,天乐妈做家务,天乐随意玩耍。如果想学习,他可以教文化课,“咱们可是一对一的授课!而且我自信是一个好老师,学校的学生哪能享受这样的奢侈啊。”他笑着说,“当然,如果你不想学呢,也不必勉强。说句狠心话,其实能预知死期也是一种优势,可以尽情顺应心灵的呼唤,活得自在一点儿。至少说,不用到僵死的教育体制下去受煎熬了。”
他还说,其实他给天乐准备了一个最诱人的玩儿法:观察星星。那是一座琳琅满目的大宝窟,只要一走进去就没人想出来,十几年根本不够打发的。他自己打小就喜欢浩瀚的星空,但尘世碌碌,一直在商场中打拼,只有失去家人和左腿后才“豁然惊醒”,断然告别尘世,来山中重拾心中所爱。当然,商场的打拼提供了建私人天文台的资金,也算功不可没啊,他笑着补充。
娘儿俩就这样留下来,满意地开始了新生活。妈尽心尽意地操持家务,伺候两个残疾人,开荒种菜,喂鸡喂猪,到林中采野味,跟山民大嫂交朋友,也学会了到网上查医学资料。她的生活安逸了,更重要的是心里不“张惶”了,于是憔悴便以惊人的速度消退,嘴唇上很快有了血色,人变丰腴了,恢复了三十几岁年轻女性的光泽。
楚天乐在前几年的磨难中已经很“沧桑”了,现在恢复了童心。尽管步履蹒跚,他还是兴致盎然地在山林中玩耍,早出晚归,疯得昏天黑地。哪天都少不了摔上几跤,但毫不影响他的玩兴。他并没忘记横亘在十几年后的死期,但有了那次与死神的正面交锋,他确实不再把它放在心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马伯伯也变成他的干爹。干爹说要教他观察天文,不过没有让他立刻从事枯燥的观测,而是先讲各种有趣的天文知识和故事,培养一个孩子的兴趣。此后等楚天乐真的迷上天文学,才知道干爹的作法太聪明了。夜晚家里经常不开灯,脚下那个景区的灯光也掩在浓浓雾霭之下,所以方圆百里都浸泡在绝对的黑暗中。天上的星月非常明亮,似乎可以伸手摘到,很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意境。三人坐在院里,干爹给楚天乐指认天空中横卧的银河,指认几颗行星金木水火土;指认著名的冬季亮星大三角、黄道上的王星轩辕十四、肉眼刚能看到的M42猎户座大星云、M31仙女座大星系、M45昴星团(我国又叫七姐妹星)、经常被用来检验望远镜能力的天鹅座β目视双星等;就这样似不经意地,把天文学的基础知识浇灌到他的头脑里。干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