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GHT 第八章 前往欧格瑞恩(第5/9页)
卡亥德这边看桥的守卫只问了问我是否打算当晚返回,随后便挥手放行了。欧格瑞恩这边的守卫则叫来了一名检察员,审查了我的护照和文件,用了大约一个时辰(卡亥德计时的一个时辰)。他扣下了护照,告诉我第二天早上来取,给了我一张西乌温辛共生区中转站用餐住宿的凭证。在中转站主管的办公室,我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主管看了我的文件,又跟共生区边防站——我刚刚就是从那里来的——的检察员打电话核实了我那张凭证的真实性。
我翻译为「共生区」的这个欧格瑞恩词汇,我无法准确地加以说明。它所源自的那个词意为「一起用餐」。现在这个词涵盖欧格瑞恩所有的国家/政府机构:整个国家、组成这个国家的三十三个地区、组成这些地区的城镇、农业公社、矿区、工厂等等,一起组成了共生区。「共生区」这个词适用于上述所有这些机构。「共生区成员」这个词通常是指那三十三个地区的首领,他们组成了大欧格瑞恩共生区的行政及立法管理机构,但也可以指公民、民众。这个词的泛指义跟特指义没有什么区别,既可以指称整体也可以指称局部,可以指整个国家,也可以是每个个体。这种怪异的用法,这种指称的不严密,恰恰体现了这个词最为精妙的含义。
最终,我的文件通过了核查,我也因此合法入境。一大早吃了早餐之后,直到四点我才吃上了第二顿饭,这已经是晚餐了:卡迪克芽粥,还有冷冰冰的切片面包果。尽管驻扎着大批官员,西乌温辛仍然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子,一个极其沉闷的乡下地方。共生区中转站名字虽然很大,地方却不大。中转站的餐厅只有一张桌子、五把椅子,没有火;食物都是在村里做好之后直接端过来的。另外的一个房间就是宿舍:六张床全都遍布灰尘,还有些发霉。宿舍里只住了我一个人。西乌温辛的人似乎在晚餐之后便直接上床安歇,我也只能如此。乡村那种极度的安静让人产生耳鸣的感觉,我就这样进入了梦乡。我睡了一个小时,随后忽然惊醒:仿佛是一场噩梦,梦里有爆炸、侵略、凶杀和大火。
发生的一切堪比最可怕的噩梦。我在黑暗中的一条陌生街道上跑,身边是许多看不清面目的人,身后则是熊熊燃烧的房子,还有孩子的尖叫声。
最后我站在一片开阔的田地上,脚下是干巴巴的庄稼茬,身边是一道黑黢黢的树篱。透过云层,我看到头顶的天空中有一轮暗红色的半月和几颗星星。寒风刺骨。近处,一个巨大的谷仓耸立在黑暗中。越过谷仓往远处望去,我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火光。
我光着腿光着脚,只穿了衬衣,马裤、赫布衣和大衣都没穿;但我的包裏还在,包裹里只装着换洗衣物、红宝石、现金、档案、文件,还有安塞波。一路上睡觉时,我就拿这个包裹当枕头垫着,即使在这种有如噩梦的场景中我也没有忘记随身带着它。我拿出鞋子、马裤和镶着毛边的冬季赫布衣,穿戴停当。身后半英里就是西乌温辛,周遭的一切还是那么阴冷、幽暗,一片寂静。随后我出去找路,很快便找到了一条,路上还有别的人。他们跟我一样,也是逃难的,只是他们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跟在他们身后,茫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西乌温辛。前行的过程中,我慢慢明白过来:有一队人马从卡亥德的帕瑟艾尔那边过了桥,袭击了西乌温辛。
他们突袭了村庄,放了火,随后便撤退了;整个过程中没有发生战斗。不过,突然之间,许多亮光从黑暗中射向我们。我们仓皇躲到路边,看到西边来了一支有二十辆卡车的陆行商队,正疾速驶向西乌温辛。每辆车从我们面前经过时都伴着车灯的闪亮和车轮的辘辘声,随后一切又归于寂静与黑暗。
我们很快来到了一个共生区农业中心,在那里被人截下来盘问了一番。我一路跟随着这群人,希望能蒙混过关,可是很不走运;这群人中有些人没有随身带着身份文件。农业中心的人把他们,还有我这个没有护照的外国人,从大队伍中隔离出来,安排到一个谷仓里过夜。那是一座庞大的半地下石砌建筑,没有窗户,仅有的一道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不时会有人打开那道门,随后便有一位佩带格森音波「枪」的农场警察把一名新难民推进谷仓。接着门便会再次关上,谷仓内也就回复一团漆黑,一点光线都没有。我的眼睛出现了幻觉,似乎在黑暗中看见了点点荧光和耀眼的光斑。谷仓里很冷,有一股浓重的尘土和谷物的气息。大家都没有手电,都跟我一样仓促离开被窝;有几个人几乎是全裸的,要靠路上别人给的毯子来遮蔽身体。他们一无所有,最糟糕的就是连身份文件都没有了。在欧格瑞恩,没穿衣服也比没有身份文件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