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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萨德上校感觉到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被割断了,他想要滚到一边,但是那怪物纵身一跃,侧身扑向卡萨德,长钉、棘刺和刀刃袭向卡萨德的肋骨、脸和眼睛。卡萨德痛苦得表情扭曲,拱起身子,徒劳地想要把那怪物甩掉,他挡住了几次攻击,护住双眼,但感觉到其他刀刃猛地击中了他上臂、胸膛和腹部的要害之处。
伯劳朝他靠近,张开大嘴。卡萨德抬起头,看见那金属七鳃鳗之嘴的中空孔洞中,竖立着一排排钢铁之牙。红色的眼睛充塞在他的眼前,那些景象早已染上了血红之色。
卡萨德的手掌心抵在伯劳的下巴之下,试图占据优势位置。他感觉似乎是在举一座没有支点的尖锐废料山。伯劳的手指之刃继续撕扯着卡萨德的肉体。那怪物张开大嘴,歪着脑袋,最后,那一排排牙齿黑压压地压在了卡萨德的眼前。那怪物没有气息,但是从嘴里散发出阵阵热量,还带着硫黄和热铁屑的臭味。卡萨德已经无力抵抗。那怪物只要一合嘴,它就会把卡萨德脸上的皮肉撕下来,只剩下脑壳。
突然之间,莫尼塔出现了,她在那声音无法传播的地方大喊着,抓住伯劳红宝石般的千面之眼,附着拟肤束装的手指如鹰爪般拱起,她的脚牢牢踏在伯劳后背长着长钉的甲壳上,用力拉,用力拉。
伯劳的胳膊猛然朝后弯去,关节异常柔韧,如同某种梦魇般的螃蟹,手指之刃掠向莫尼塔,她掉了下来,但此时卡萨德已经滚了出来,迅速爬向莫尼塔,他强忍着剧痛,跳起身,拽着莫尼塔穿过沙地和静止的岩石,一路退却。
就在那刹那之间,他们的拟肤束装合了起来,先前他们做爱时也出现过这种情景,卡萨德感觉到她的肉体贴着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他们的鲜血和汗水互相混合,也听见了他们心脏的共同跳动声。
杀了它,莫尼塔急切耳语道,他甚至能从这无声的媒介中听出痛苦。
我在尽力,我在尽力。
伯劳站在那儿,三米高的铬、刀刃和其他人的痛苦。看样子它没受什么伤。谁的血如涓涓细流在它的手腕和甲壳上流淌。它那愚蠢的微笑的嘴似乎比先前咧得更加大了。
卡萨德和莫尼塔的拟肤束装分开了,他温柔地将她放到一块大石头上,虽然他觉得自己比她伤得更重。但这不是她的战斗。还不是。
他走到他的爱人和伯劳之间。
卡萨德犹豫了一下,他听见一丝微弱但渐高的飒飒声,似乎看不见的海岸边有什么浪花正在翻涌。他抬头仰望,但也一直盯着慢慢前进的伯劳,然后他意识到,那声音来自怪物身后极远处荆棘树上的喊声。树上被钉住的人——挂在金属棘刺和冰冷树枝上的一个个有颜色的小点——正发出什么声音,那不是卡萨德早先听到的下意识的痛苦呻吟。那是喝彩。
卡萨德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伯劳身上,那怪物再次绕着他转起圈来,卡萨德感觉到他那几乎被切断的脚踵是多么疼痛和无力——他的右脚已经被废,无法承重——他又是单脚跳,又是旋转,一只手搭在大石头上,把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伯劳和莫尼塔之间。
远处的喝彩似乎戛然而止,仿佛是在喘息。
伯劳突然从那里消失,然后在卡萨德边上出现,居高临下俯视着卡萨德,它的胳膊已经包住了他,就像是最终的拥抱,棘刺和刀刃已经贴到了他的身上。伯劳的眼睛闪耀着光芒。它的下巴再一次张开了。
卡萨德大喊着,声音中满是怒火和蔑视,他开始攻击。
保罗·杜雷神父迈过教皇之门,毫无差池地进入神林。他本来是在教皇那香雾缭绕的昏暗房间,现在突然间浸沐在了强烈的阳光下,四周是葱葱绿意,头顶是柠檬黄的天空。
他走出私人远距传输门,圣徒正在等他。杜雷望向他右边五米远的堰木平台边缘,以及远处,什么也没有——或者,确切地说,是万物,神林的树梢世界延伸向地平线,树叶屋顶闪着微光,移动着,仿佛是活着的海洋。杜雷知道自己正处在世界树的高处。世界树——那是圣徒视作神圣之物的所有树中最为圣洁的。
欢迎他的圣徒,在缪尔兄弟会复杂的等级划分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现在屈尊俯就成了向导,领着他从传送门平台进入爬满藤蔓的升降梯,穿越了一层层上层平台,非圣徒中人是很少有这种荣幸升临到此的。接着他们走了出来,沿着一条阶梯朝上爬,边上有一条由最完美的缪尔木制成的栏杆,沿着树干一路盘旋升天,那条树干从二百米粗的根部一直升到了这里,一点点变窄,现在离顶部非常近了,只有八米粗了。堰木平台雕刻得极为精巧,栏杆上是手工雕刻的精致藤蔓花格子,支柱和栏杆柱上粗雕着侏儒、木精灵、仙子和其他精灵,杜雷现在正向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靠近,它们也是雕刻而来,材质和这圆形的平台同出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