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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一天早上,瑞秋在朱蒂陪同下出去和其他孩子玩的时候——她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再入学——萨莱说:“索尔,我们得把她带到海伯利安去。”

索尔盯着她:“你说什么?”

“你明明听到了我的话。我们不能等到她小得都不能走路……也不能说话的时候。还有,我们也不可能变得年轻,”萨莱爆发出一阵阴冷的苦笑,“这听起来很奇怪,是吧?但我们不可能了。鲍尔森疗法的效果在一两年内就会完全消退的。”

“萨莱,你忘了吗?医生说瑞秋承受不住冰冻沉眠。迄今为止,从没有人在清醒状态下进行过超光旅行。霍金效应会使人发疯……说不定还更糟。”

“这没关系,”萨莱说,“瑞秋总归会回到海伯利安。”

“你到底在说什么?”索尔说道,有点恼火了。

萨莱紧紧抓着他的手:“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做那个梦么?”

“梦?”索尔终于说出口。

她叹息着,坐在白色的案桌旁边。清晨的光芒像一束黄色聚光灯,笼罩着窗台上的植物。“黑暗的地方,”她说,“头顶的红光。那声音,告诉我们……告诉我们要带上……去海伯利安。要献她为……燔祭。”

索尔舔舔嘴唇,他的双唇干燥无比。他的心跳得厉害:“谁的名字……说的是谁的名字?”

萨莱古怪地看着他:“我们俩的名字。要不是你也在那里……梦里和我在一起的话……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道如何度过。”

索尔瘫坐到椅子上。他注视着自己耷拉在桌子上的手掌和前臂,它们是如此陌生。手指的关节都因为风湿痛而逐渐肿大;前臂严重暴出青筋,布满肝斑。当然,这的确是他的手。他对她说:“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这次萨莱的笑容不再有苦意了:“这还需要我说出来吗?那些日子我们俩都会在半夜醒来,你浑身都是冷汗。我从第一次起就知道这并不单纯是个梦。我们得去,她爸。去海伯利安。”

索尔抬了抬手。感觉上它依然不像是他身上的一部分:“为什么?老天在上,为什么,萨莱?我们不能……不能献出瑞秋……”

“当然不能,她爸。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点么?我们得去海伯利安……不管哪儿,反正是梦里让我们去的地方……献祭我们自己。”

“献祭我们自己。”索尔重复了一遍。他觉得自己似乎要心脏病发作了,他的胸膛疼得要命,甚至都无法正常呼吸。他坐了整整一分钟,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要是一开口说话,泪水必定会涌出来。又过了一分钟,他说道:“你考虑这个事情……有多长时间了,老伴?”

“你是说从什么时候起知道我们不得不这么做?都一年了吧,可能还要久些。就在她五岁生日之后。”

“一年了!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我是在等你,等你意识到这一点,等你彻底明白。”

索尔摇摇头。屋子看起来像离自己很远,还略微倾斜。“不。我的意思是,这看起来似乎不……我得好好想想,老伴。”索尔看着自己那只陌生的手拍了拍萨莱那只熟悉的手。

她点点头。

索尔在寸草不生的高山中度过了三天三夜,仅靠他带去的厚皮面包和浓缩热水器度日。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他有过无数次的想法,恨不得作为父亲的自己能够代替瑞秋染病;要是有人注定受苦,也应该是父亲而不是孩子。任何一个当父母的都会这么想——这是每次自己的孩子受伤卧床或受高烧折磨之时的想法。这件事固然不会有那么简单。

在炎热的第三天下午,索尔躺在一块薄岩板的阴凉之下打着盹,他懂得了这件事当然不会有那么简单。

——那可能是亚伯拉罕对上帝的回答么?让作为父亲的自己成为祭品,代替以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