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窃贼与第二次初次约会(第5/8页)

很奇怪,与她一同坐在阳光下,假装弱小的人类,这片刻的光阴似乎比那一切都更加真实。

她闭眼品尝我的记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瞎编的,”过了一会儿她说,“但应该给你一点点奖励。”

她吻了我。刚开始我还想分辨她的冰淇淋是什么口味,然后就迷失在与她唇舌相触的感觉里。她传给我一段挑逗的共同记忆:她眼中的这个吻,翻转的视角。

魂灵儿盗版者的分析引擎在我脑中发出兴奋的呼喊:它找到了一段回路,一段关于我的回忆,相当于她的隔弗罗上出现了一个漏洞,通向无穷无尽、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另一个吻,很久以前,叠加在这个吻上——现在与过去嵌合。但我不理会盗版引擎胜利的咆哮,只管回应她的吻——在过去,也在此刻。

“跟我讲讲义人。”米耶里说。她本可以把任务交给魂灵儿医生,但这种手段实在太下作,她至少应该亲自承担起这份责任。她有这个勇气。

“畸变体,”瓦西列夫伤心地说,“我们最可怕的敌人。佐酷技术。幕后推手和佐酷殖民地在暗中争夺权力,义人就是武器。量子技术。作秀。这里的人信任他们。我们逮到机会就暗杀他们,不过他们的警戒做得不错。”

“他们是谁?”

“缄默、冷酷、高效、未来主义者、极速、调笑。”瓦西列夫显然十分兴奋,抛出一连串生动的名字和图像:一个披蓝斗篷戴面具的人,一团红色的模糊效果、行动速度跟金星上的迅捷体一样快。推测的身份、可能的目标、广场的画面和破解的外记忆。

“绅士。”戴银面具的男人。而在面具背后——

“哦,不,不,”米耶里悄声道,“愿黑神把我逮了去。”

她赶紧联系偷儿,生理信号链接却默然无语。

过了很久,我们终于回到她的公寓,一路哈哈大笑、跌跌撞撞,有时停下来,裹在隔弗罗的模糊效果里接吻,有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拥吻。情欲混合了内疚,混合了怀旧,这杯情感的鸡尾酒让我沉醉,推动着我,让我像一颗子弹一样向前飞驰。而在弹道尽头,我会一头撞上坚硬而无情的现在。

她的住处在城市表面以下,是那种倒转的塔楼。搭电梯下楼时,我吻她的脖子,两手伸进她衬衣底下,抚摸她光滑的腹部。她在笑。而盗版引擎抓住我们允许彼此记得的每次碰触、每次相互分享的爱抚,朝她隔弗罗深处无情地挖掘。

进了屋,她从我怀里挣脱出去,一根手指贴上我的嘴,“既然我们决定要记住这一刻,”她说,“那就要让它真正值得回忆。随便坐,我去去就来。”

我坐在沙发上等她。公寓的天花板很高,架子上既有火星艺术又有老地球的工艺品。看起来很眼熟。一个玻璃匣子里放了一把老式手枪,左轮手枪。我不由得想起了监狱,顿时浑身不自在。屋里还有书和一架旧钢琴,桃花心木表面,与满屋的玻璃和金属呈鲜明的对比。她允许我看见并记住所有这一切。我能感觉到魂灵儿盗版者的分析引擎渐渐逼近临界点,几乎马上就能吸取她的全部记忆。

音乐响起,起初仿佛耳语,之后渐渐响亮。是钢琴曲,美丽的调子,不时被故意制造的不谐和音打断。

“那么,告诉我,拉乌尔。”她换上了黑丝睡裙,端着两杯香槟坐到我身边,“我的音乐到底有什么不妥?”我们脚下,好几千默工在蓝色的夜里移动,大大小小的柔和光点仿佛倒转的星空。

我说:“妥当极了。”我们碰杯,她的手指轻抚我的手。她又吻了我,故意放慢速度,她的一只手碰碰我的太阳穴。“我想记住这一刻。”她说,“我要你记住这一刻。”

柔软温暖的身体落在我身上,她的香水仿佛松木林,她的头发撩着我的脸,就好像——

雨,同艾萨克拉比喝醉了酒,在雨里唱歌,半夜晃回家,把她拉到门外跟我一起看云,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音乐在我们周围旋转,我记起了——

她第一次为我弹奏的模样,我们刚做了爱,她赤裸身体,黑白琴键上的手指轻盈而舒缓。

她的手指描绘我胸口的线条——

地图与绘画、建筑、契合的形状、无数个小时;她拾起一张草图,告诉我说它们就像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