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逐(第5/7页)
“对。”它回答。
“我闯进去是因为要甩掉一只想吃我的斯逐。”
“对。”它回答。
“我应当向谁报告这起……攻击?”
“如果你对圣蟅发起了蓄意攻击,是不可能从栅笼里放出来的。”它的话音里夹杂着嚓嚓声。
“我是说斯逐对我的攻击。”
我眼角的余光瞟到那怪物的庞大身躯出现在旋转门外,也许旋转门正是阻止它踏进酒店的唯一障碍。我耳中传来它的哀吟。
“斯逐不攻击其他生物。”
“它蜇我!”
“对。”
“它想吃我!”
“对。”
“它说‘吃你,吃你’。”我说着,随即意识到机器人刚才的回答,“这还对?”我尖叫道。
“这儿的食物不够喂斯逐的,”机器人告诉我,“但地球会是它们理想的猎食地。”
我想起在这里见到的几千只怪物。不,我不敢相信!旋转门突然全部转动起来,听到那声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呼救。”我说。
“不需要。”昆虫般的脑袋转往斯逐的方向,“虽然你让它饿得很难受,你知道吧。”
就在那时,我觉得肾上腺素水平降了下来,因为疼痛突然比平时更加强烈了。我转过身,后背抵着前台桌,看着那只斯逐横跨大堂朝我走来。它在我眼中莫名有些寒碜,蓬头垢面,邋里邋遢。我以前在照片上见到过它们,那些生物更加魁梧和璀璨。
“你想拿我怎么样?”
“吃……要……吃。”这是我唯一能从它含糊的低吼中分辨出的词。我一推前台桌撒丫子狂奔,跌跌撞撞向电梯跑去。爬不动楼梯,没办法,我按下按钮,斯逐迈着浪涌般的步伐跟在身后。好样的,棒极了,等个电梯就得要你老命。身后的门刚一打开,它就追到了我面前,一根蜇人的触须当胸来了个横扫,倒把我推进了电梯里。这好像把那家伙给弄懵了,它顿了好一阵子,直到电梯门自动关闭。我胸口麻木,呼吸困难,伸手猛戳按钮,电梯猛一下启动了,我瘫坐到地上。
***
“技术习得”是一幢巨大的圆形建筑,好像进取号星际飞船的舰桥嫁接在一座膀粗腰圆的摩天大楼顶端。奈杰尔的镜头一直拍摄着朱莉娅、林肯和我,皮尔斯的镜头则一直在上下左右移摄,为了尽量多拍周围环境。我已经明白,他们追求的只是数量,所有艺术性工作都留待日后在电脑上开展。提出这个建议的是皮尔斯——一位亚裔女子,一根链子连着她的唇环和耳环,舌头上还穿了碍事的舌钉——朱莉娅则和她一拍即合。朱莉娅和奈杰尔把我拖出电梯之后,叫了屋顶出租车载我出酒店,无须穿回大堂,这让我很是高兴。当然,我说起斯逐想吃人的事,他们谁都没当回事儿;让他们激动的是得到了一个拍摄真实真人秀纪录片的机会。
“道森能直接联系上星系太空站这儿的头头。”林肯对我解释道。“头头”指的就是圣蟅,它们初次在地球亮相时,就没对随之而来的政治轰动表现出丝毫兴趣。身为物理学家、工程师、生物学家,它们专注于自己的兴趣领域,心无旁骛。人类政治家们简直要被逼疯了:这些法力无边,足以将地球变作一缕烟云瞬间消散的家伙,宁愿花几个小时观察鼻涕虫吞吃白菜叶子,也抽不出时间和总统或首相探讨时政。然而人类科学家的情形却完全不同,因为圣蟅都必定有好为人师的倾向。我猜,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现代政治家引起不了什么实质性变革,不论多少个撒切尔夫人或布莱尔加起来,都抵不上真空吸尘器的发明者对人类生活的改善。道森是太阳系基地中人类科学家小组的组长,跟在圣蟅手下学习(圣蟅的手可真多)。
“咱们去找他,应该能向圣蟅讨个说法——他可是圣蟅眼里的红人,什么事它们都放心让他去干。”林肯继续道,“据我们的研究者称,他甚至得到了接触格璃场技术的许可。”
来到研究所大厅,林肯先是与昆虫外形的接待员闲聊了很久,畅谈目前为爱因斯坦频道制作的纪录片,接着又和超大可视电话屏上的一个大胡子男人对话。我立即认出那就是道森,因为林肯和朱莉娅一路都在发泄对那个频道的牢骚和不满,而我对那个频道一向钦佩。道森身材矮胖,头发花白,留着花白的大胡子,橘黄色的眼睛看上去相当怪异。他是这样一种物理学家:因为纯研究做得比谁都好,他惹恼了不少同行,而更惹人生厌的是,他还可以将自己的研究运用于实践和盈利目的。有好多像他这样的科学家,带着名下精彩绝伦又晦涩难啃的论文离开了欧洲核子研究组织CERN,他也一样有论文,外加对量子计算作出的实实在在的贡献。我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我看到道森的视线越过林肯的肩膀直直向我射来,随后下达放行指令让我们都上去,我心中的兴趣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