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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我去做我的事。像我这种失控的大炮,能让环境部得到不少好处。.”
“很多人被你的行动激怒了,不光是那些愚蠢的法朗。如今,空运的货物并不全都属于法朗。我们的利益范围已经扩张了,那是我们泰国人的利益。”
斋迪注视着将军的办公桌,“我还真没意识到,环境部检查货物,还要考虑到别人的方便。”
“我在试着跟你讲道理。我手上什么样的老虎都有:锈病、象鼻虫、煤炭战争、贸易部的卧底、黄卡人、温室气体、发绀病大暴发……而你却又给我添了一只老虎。”
斋迪抬起头来,“是谁?”
“什么意思?”
“是谁把你吓得尿裤子?叫你来说服我不要去战斗?是贸易部,对不对?贸易部的人抓住你的卵蛋了。”
有那么一会儿,普拉查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是谁。我希望你也不知道才好。如果你不知道对手是谁,你就没法战斗。”他将一张卡片滑过桌面,“这是今天我在办公室门下发现的。”他的双眼牢牢盯住斋迪,令斋迪无法转开目光,“就在这间办公室,这个大院里,你明白吗?我们已经被彻底渗透了。”
斋迪将那张卡片翻过来。
尼沃和素拉特都是好小子。一个四岁,一个六岁。年纪还小,可已经是像样的斗士了。有一次,尼沃回家的时候鼻子流着血,眼睛却闪闪发亮。他告诉斋迪,他荣耀地战斗,但被人狠揍了一顿。他准备好好训练,下一次打倒那个混蛋。
查雅对此感到绝望。她指责斋迪老往孩子们的头脑里灌输一些做不到的事情。素拉特跟在尼沃后面添油加醋,告诉尼沃说他不能被打败;说他是一只老虎,是出类拔萃的人;说他将统治天使之城,给家人带来荣耀。素拉特自称训练师,他告诉尼沃下一次要打得狠一点。尼沃不怕打架,他什么都不怕,他才四岁。
像这样的时候,斋迪感到自己的心都碎了。在泰拳场上,他只害怕过一次。但在工作中,他有好多次都被吓坏了。恐惧是他的一部分,也是环境部的一部分。除了恐惧,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关闭边境,焚烧城镇,杀掉五万只鸡,然后把它们埋在干净的泥土和一层厚厚的石灰粉下面?吞武里的病毒来袭时,他和他的手下戴着极为简易、根本起不到保护作用的米纸面具,把那些鸟类的尸体铲到大坑里。那时候,恐惧就像鬼魂一样如影随形。病毒真的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那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吗?会不会传播到更远的地方?会不会加速进化?这病毒会让他们全都毙命吗?他和他的手下被隔离了三十天,他们等待死亡的降临,而恐惧是他们仅有的伙伴。斋迪所在的部门无法应付所有的挑战,他每时每刻都在经历恐惧。
他惧怕的不是战斗,也不是死亡,而是等待和不确定。令斋迪心碎的是,尼沃并不知道等待的恐惧,可等待的恐惧却时刻笼罩着他们。有很多事情,你只能用等待的方式来战斗。斋迪是一个行动派。他在泰拳场上搏斗,只需戴上自己的幸运项链――由白寺的阿姜・诺帕顿亲自开光――然后上前应战。在平息北碧的暴乱时,他只带一根黑色的警棍,单枪匹马就冲进骚乱的人群中。
然而真正重要的战斗却是那些只能等待的战斗。他的父母在二代结核病的折磨下把肺都咳出来了;他的姐姐和查雅的姐姐都眼看着手上的皮肤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粗糙,长出发绀病的菜花样病变体(那时候,环境部还没能从中国人那里偷来基因图谱,制造出可以部分治愈发绀病的药物)――在这种时候,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他们每天向佛祖祷告,希望他们的两个姐姐能够投胎到好一点的世道,不会像现世这样眼看着她们的手指变成僵硬的木棍,最后从关节处断掉。他们只能祷告,然后等待,斋迪的心碎是因为尼沃不知道什么叫恐惧,而且是素拉特把他教成这样的。斋迪的心碎是因为他没有去干涉他们。他为此咒骂自己。为什么他非得毁灭孩子的幻想昵?为什么一定要由他来做这件事?他本能地厌恶这个角色。
他所做的恰恰相反。他故意让孩子们把他摔倒,嘴里吼着:“啊,你们是猛虎的儿子!太厉害啦!比我还厉害!”他们开心地大笑,再次试着绊倒他,他有意败给他们,然后把他在泰拳场上学到的技巧教给他们,那些都是街头斗士必须知道的技巧。街头打斗并没有特定的规则,即使是泰拳冠军,也有需要学习的东西。他教他们战斗――因为他只懂得战斗。而另外一件事――等待――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替他们做好这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