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古德瑟(第5/7页)

“在我们也要加入他们的那天来到时,主啊,请允许我们和他们一起进到您的国度里。”

“喔,主,垂听我们为我们的同船伙伴,为我们自己,以及为我们所有人的灵魂所做的祷告,耶和华啊,求您听我的祷告,留心听我的呼求!我流泪,求您不要静默无声。求宽容我,使我在去而不返之先可以力量复原。”

“阿门。”

“阿门。”我们都轻声响应。

水手长及副水手长抬起几个帆布尸袋,丢进黑色的湖水里,几秒钟之内,它们就沉下去了。水中冒出一些白色气泡,仿佛离我们而去的同伴最后还想说几句话,接着湖面再次变黑,回复平静。

中士妥兹及两个陆战队士兵的毛瑟枪同时鸣枪一次。

我看到克罗兹船长注视着黑色的湖水,看得出他把许多情绪压抑下去。“我们现在就离开。”他态度坚决地对我们说,对我们全部的人说,对这群意志消沉、悲伤、内心已被击倒的人说。“到今晚就寝前,我们应该还可以拉着雪橇与小船走上一英里路。我们要面向东南,朝贝克河的河口走。冰原上比较容易走。”

结果,在冰原上走比先前艰难得多。到最后我们根本无法前进。不是因为有常见的冰脊在挡路,也不是因为拉着小船前进本身就很艰苦,虽然饥饿、疾病、虚弱确实让这件事变得愈来愈艰苦,而是因为有两样东西在作怪:破裂的冰,以及躲在海水里的那只东西。

七月十日那个漫长的北极傍晚,我们还是照往常一样分两批拉小船,虽然探险队成员少了九个人。当天晚上我们最终停下脚步,在冰上搭好帐篷准备就寝时,离前进一英里的目标还差很远。

我们才睡不到两小时,就被冰层突然破裂及移动的声响吓醒了。只见一整片冰上下摇晃,令人感到十分不安,我们全都慌忙地爬到帐篷出口,状况不明地团团转。船员们开始拆帐篷,忙着把东西装到小船上,克罗兹船长、考区先生及大副德沃斯大声叫大家镇静。几位军官说,我们附近的冰并没有破裂迹象,只是稍微在晃动而已。

冰晃动了约一刻钟后又静了下来,脚下的冰海表面再度坚固得像石头。我们再一次爬进帐篷里。

一个小时后,冰层摇晃及破裂的情况又来了。许多人又和之前一样,冲到帐篷外的寒风与黑暗里,不过一些比较勇敢的船员这次都留在睡袋里。没过多久,我们这些受到惊吓的人又爬回味道很糟、挤满人的小帐篷里。帐篷里充满鼾声,船员睡觉时排的废气,湿睡袋中一个个交叠的身躯以及几个月没换衣服的船员们的浓烈体味。我们脸上带着窘困回来。幸好帐篷里面太暗了,没有人会注意到。

隔天一整天,我们非常辛苦地拉着小船朝东南方前进,脚下的冰面不会比紧绷的软橡皮结实到哪里去。冰上开始出现裂缝,在某些地方,我们已经看见介于冰层表面与海水表面之间的六英尺厚冰。我们已经不觉得是在穿越冰原了,反倒认为自己是在一片随着波浪起伏的白色海洋里,从一块浮冰跨越到另一块浮冰上。

在这里应该顺便记录一件事。我们离开被冰四面包围的湖后,第二天晚上,我又开始忙着尽我的职责去检查已故同伴的私人物品。利铎中尉的侦察队驾着捕鲸船离开时,这些东西大多都留在通用储物区。我找到前桅台班长培格勒的小背包,里面有几件衣物、几封信、几本书、一把牛角制的梳子以及其他个人用品,没想到我的助手约翰·布瑞金这时问:“我可以拿走其中一些东西吗,古德瑟医生?”

我吃了一惊。布瑞金指着那只梳子和一本有些厚度的皮制笔记本。

我看过笔记本的内容。培格勒是用一种相当粗浅的密码写的,把字及字母的顺序都倒过来写,每句话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个字母都大写,就像它是第一个字母。虽然笔记中记载了一些过去这一年我们发生的事,或许会让他的亲友想读一下,但是从我们弃船前后的那几个月开始,这位前桅台班长的笔迹、语句结构,更别说他的拼字,都变得愈来愈潦草、难以辨识,到后来甚至根本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字。有一处写着:“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在安慰峡湾的坟墓哪!那些到现在还在怀疑……(下一行字刚好位在笔记本沾到水的部分,所以无法辨认)……那染工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