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上帝的诱饵(第28/29页)

老吕头愣在那里,喘着粗气,眼神还是那样可怕。屋里的年轻工人没法儿劝他,都散开去默默干活,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屋里的气氛像坟墓一样。不过没几分钟工头就回来了,进门就嚷:

“老吕头我操你先人,你差点让我老婆变成寡妇。老吕头你这王八日的,算老子错了行不行?老子给你服个软行不行?”

然后工头不再理他,开始检查被砸伤的门框,和许剑商量如何修复。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以后老吕头照样还在这个工头手下干活,照样是那个任人取笑、不急不恼的“底子”。

关于工头所揭露的老吕头的兽奸行为,许剑想有两个可能:一,是完全的糟贱人,是看老实人好欺负,所以老吕头才会这样的狂怒。二,是真的,老吕的狂怒只是因为被戳到疼处。后来没人再敢谈论这事,所以许剑一直不知道真相。不过他比较相信第二种可能。要知道,老吕当鳏夫时才30几岁,正是精血两旺的年龄;那个时代又恰逢中国禁欲主义登峰造极,其实文革中反而稍为松弛。禁欲主义的高压造成无性的真空,但男人体内的欲望却不会冬眠。那是上帝的指令,上帝不会理会人世间的政治游戏和道德变易。所以,老吕头在极度煎熬中偶尔“铤而走险”一次,并非不可能。张上帝曾转述过一些社会学家的说法,:社会中卖淫的存在是男人欲望的溢流阀,可以减少强奸和其它暴力行为(他没提到兽奸)。所以存在即为合理。

外科室的护士小姜肯定听信了那两个女人的话,给老吕包扎时,一直拿鄙夷的眼神翻他,对他说话恶声恶气。门外的两个恶妇还在骂街,等老吕头包扎完,许剑领他到门口,笑着说:

“好了好了,你们的官司回家去打吧。”

他过去挡住两人,护送那位败军之将安全撤退。

这以后老吕把许医生当成了恩人,经常来门诊室看望,送一些新鲜豌豆、新玉米之类土产,许剑也常把不用的衣物施舍给他。尤其是宋晴,施舍衣物时比丈夫更大方,许剑常笑她:你素来爱心过剩,这下子算是有了一个可以宣泄爱心的长期对象。

就像施舍衣物那样,许剑对老吕头的友谊一直是施舍性的。他没想到,在后来那场命案中,这个小人物的友谊对破解案情起了最重要的作用。

对那场命案的破解同样起到重要作用的还有另一个江湖朋友,虽然他的作用是间接的。他叫胡明山,是商界的草莽英雄,从拉板车起家,如今手下有一个实力雄厚的房产公司,很有几个臭钱。特车厂医院的新大楼就是他承建的,来来往往,和许剑成了熟人。

有一次许剑在医院路边和人闲聊,老胡开着别克君威过来,停住,摇下车窗,和许剑打招呼。他说宝贝儿子生病了,特意带儿子来特车厂医院,找名医杜医生看过,开的红霉素等一大堆药,每天打点滴退烧消炎。这会儿儿子刚输过水,他接儿子回家。老胡不说杜名医,许剑还不在心,一说他反倒引起了注意。这位杜名医是厂医院的一个宝货,经常有医学论文在国外刊物上发表,在本地甚至全省医学界都小有名气。但他日常应诊的本事太臭,不是一般地臭,臭到能出人命,所以知道内情的医院家属绝不敢让他给自家孩子看病的。许剑对此曾颇为纳闷,杜医生的论文他倒是无缘拜读,但既然能在国外频频发表,国外的学术腐败不像国内这样凶,那些论文总有可取之处吧。但看杜医生平素的腹内空空,真无法想象他怎么能屙出一个个金蛋。

他没对老胡说杜医生的坏话,只是说:“让孩子下车,我再看看。”

孩子下来了,眼泪汪汪。许剑看看孩子颊唇粘膜,上边有点状白色的柯氏斑,摸摸耳后有淋巴结,就说:

“老胡你别给儿子打吊针了,回去吧。麻疹。只要加强护理就行,再这么折腾,反倒折腾出毛病来。”

老胡还不大信服,许剑说:“你这次尽管信我,名医只能看大病,这种小病就适合我这庸医看。”

孩子很快痊愈了,胡老板杀上门去,把杜医生臭骂一通。老胡是民间语言大师,这次疼子心切,自然不会轻饶杜医生。他骂杜医生是“西洋骡子球,管看不管用”(骡子的那玩艺儿很雄壮但不能生育。说“西洋骡子”则暗指他用洋文发表论文),以后这几乎成了杜医生公认的绰号。好在胡老板小事莽撞大事精明,没把背后的许剑给卖出去,要不然许剑就难和杜医生相处了。过后老胡给许剑送来两瓶茅台,许剑笑道:礼重啦,礼重啦,常见的小病,你给我一元钱的挂号费就行。老胡说太轻太轻,你这次不说救我儿子一命,至少是免他一场大难,两瓶茅台算个球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