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梅尔波美尼亚(第5/8页)
“我不是在说盖娅。我知道你是盖娅的一部分,也可以说你就是盖娅,但你有一部分仍是个体,至少在某个程度之内。我是在跟那个个体交谈,是在对一个叫宝绮思的人讲话,我不理会——或说尽量不理会盖娅。我们不是决定做朋友了吗,宝绮思?”
“对啊,崔维兹。”
“那么,在索拉利上,当我们离开那座宅邸,来到太空艇附近时,你为何迟迟不对付那些机器人?我遭到羞辱,又受到实质伤害,而你却袖手旁观。尽管每耽搁一秒钟,都可能有更多的机器人到达现场,数量多得足以将我们吞没,你却一直袖手旁观。”
宝绮思以严肃的目光望着他。“我没有袖手旁观,崔维兹。我在研究那几个守护机器人的心灵,试图了解如何操纵它们。”她仿佛无意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只是在作一番解释。
“我知道你当时在那样做,至少你自己是这么说的,我只是不懂那样做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企图操纵那些心灵?你当时有足够的力量毁掉它们,正如你最后所采取的行动。”
“你认为毁灭一个智慧生灵是件简单的事吗?”
崔维兹撅了撅嘴,做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得了吧,宝绮思,一个智慧生灵?它只不过是个机器人。”
“只不过是个机器人?”她的声音透出些许怒意,“总是这种论调,只不过,只不过!那个索拉利人班德,为什么迟迟不杀害我们?我们只不过是不具转换叶突的人类。为什么我们不忍留下菲龙自生自灭?他只不过是个索拉利人,还是个未成年的索拉利人。假如你用‘只不过这个,只不过那个’的论调,跟你想要除去的任何人或任何事物划清界限,你就能毁掉任何东西,因为你总有办法将它们划入某些范畴。”
崔维兹说:“别将一个完全合理的说法延伸到极端,否则只会显得荒唐可笑。机器人就是机器人,这点你无法否认。它不是人类,没有我们所谓的智慧;它只是机器,只会模仿智慧生灵的表象。”
宝绮思说:“你对它一无所知,竟然一句话就将它否定。我是盖娅——没错,我也是宝绮思,但我仍是盖娅——我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认为它的每个原子都相当珍贵且意义重大,而由原子所构成的各种组织,则更加珍贵、更有意义。我/们/盖娅不会轻易破坏任何组织,反之,我们总是乐于将它们建构成更复杂的组织,只要那样做不会危害到整体。
“在我们所知的各种组织中,最高形式者能生出智慧。若非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不愿毁掉任何智慧。至于究竟是机械智慧或生化智慧,则几乎没有差别。事实上,守护机器人代表一种我/们/盖娅从未见过的智慧。研究它是求之不得的事,毁掉它则是不可想象的——除非是在极端危急的情况下。”
崔维兹以讽刺的口吻说:“当时,有三个更重要的智慧命在旦夕:你自己,你的爱人裴洛拉特,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算一个吧。”
“四个!你总是忘记把菲龙计算在内。这些性命还谈不上有何凶险,我这么判断。听我说,假如你面对一幅画,一件伟大的艺术杰作,它不知为何威胁到了你的生命,而你需要做的,只是找支粗笔,在它上面猛然乱画一通,让这幅画从此完蛋,你的命就能保住。可是另一方面,假如你能细心研究这幅画,然后在这里画上一笔,那里点上一点,又在另一处擦掉一小部分,借着诸如此类的方法,你就足以改造这幅画,避免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却不会损毁它的艺术价值。当然,要进行那样的改造,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完成,没有无比的耐心是做不到的。但如果时间允许,除了你自己的性命,你一定也会愿意拯救这幅画。”
崔维兹说:“大概会吧,但你最后还是彻底毁掉了那幅画。你大笔一挥,将细致的笔触和用色破坏殆尽,使精致的形影和构图面目全非。当一个小小雌雄同体性命受到威胁时,你马上就那样做了。可是在此之前,对于我们面临的危险,还有你自身面临的危险,你却完全无动于衷。”
“当时我们这些外星人士还没有立即的危险,可是我觉得菲龙突然身陷险境。我必须在守护机器人和菲龙之间作出抉择,不能浪费任何时间,所以我选择了菲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