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杀戮时刻(第7/8页)

“你帮不了她什么。”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小而有力。他甩开那只手,昏乱地跪倒在地。

“我明白。”他听到有人在说话,“我希望——”他的声音嘶哑起来。他其实再也不知道那个死去的人会有什么希望了:但这有什么关系,不是吗?他并未爱过爱丽丝,但他信任她,她是行动的智囊,她有明智的长者般的头脑,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这种事不该发生,行动首脑不该在战场上死去,不该把脑浆溅满楼顶,不该被——

“伏下身。”西尔玛低声说,“我想,他们现在开始动手了。”

“动手?”他向道,浑身不停地颤抖。

广场上突然变得一片寂静,但随后人群的喧嚷声陡然升高了一倍。现在又能听到另外一种声音:噼噼啪啪,似乎晴朗的蓝天落下了雨点,打在混凝土地上,同时还伴随着爆裂般的尖啸。紧接着,尖叫声四起。“爱丽丝说得没错。”西尔玛说道,她颤抖着趴在护墙下面,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看上去跟弗兰克此时的感觉也没什么两样。“杀戮时刻到了。”

在他们下面,政府大厦门前积满灰尘的广场上,排水沟里满是鲜血。

弗兰克讲述那场屠杀的时间里,斯文加利喝掉了半瓶纯麦威士忌。弗兰克的喉咙变得嘶哑,但总是不等多长时间就又要下一杯。他只觉得嗓子太疼,没办法停下来不喝。现在,他又伸出了空杯子。“我真不知道你的肝脏是怎么消受酒精的。”

“他长着一副老鼠肚肠。”艾勒维兹含糊地说道,“肝脏简直就是一条乙醇脱氢酶的快速路。”她站起身,稍稍有点摇晃。“抱歉,失陪了,伙计们,但今天晚上我确实不适合参加这种派对。多谢好意邀请我参加,或许咱们可以找时间再聚,可我想,今晚我肯定要做噩梦了。”她按下门框上的解锁钮,接着便消失在船员宿舍甲板区的微光之中。

斯文加利摇摇头,关上了门。“是我多事,盼着三个人能凑到一起。”他说道,大方地为弗兰克斟满杯子,随后放下了迅速变空的酒瓶。“这么说,是军队屠杀了示威者。可这事和刚才那帮家伙有什么关系?”

“他们——”弗兰克咽下涌到口中的胆汁,“还记得那个鬼魂一样的女特工吗?大屠杀之后,她回来了,带着士兵,还带着西尔玛的照相机。她让西尔玛拍下广场上的惨景,随后士兵一枪砸在西尔玛头上,把她打倒在地,接着那个特工向我口述了要我发布的新闻稿。我在稿子上签上字,以我自己的名义交了上去。”

“你——”斯文加利眯起眼睛,“那么做不是很不道德吗?”

“但他们威胁我,要处决手上的人质。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是这样。”丑角演员端起酒杯喝了满满一大口,“这么说你发稿就是为了……”

“是的。但并没起到作用。”他沉默下来。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再吐出一个字:他们给他戴上手铐,把装满界面破坏剂的针头扎进他的手臂,摧毁了他的植入系统,接着踢打他的肚子,打到他痉挛抽搐,让他无法转开目光,也不能闭上眼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菲布尔被枪杀,被丢在那里直到血液流干,同时两个士兵强奸了西尔玛,随后切断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再尖叫,又用刺刀割下了她的乳房。他们三个人里,只有弗兰克的代理行给他买了全套的战争记者保险。

从那以后,弗兰克就开始在活生生的噩梦里挣扎,他在下水道一般的新区集中营里苟延残喘了九个月,直到最后那帮杂种得出结论:已经没必要让他永远保持沉默了;另外,从他的保险公司那里勒索赎金要划算得多,而让他做苦工做到死倒没多大赚头。“我想,保险商原以为我早就和别人一起长眠不醒了。”他含混地说道。

“那么你逃出来了?他们放了你?”

“不,我在集中营里一直熬到了最后。支持和平执行组织的新和平老百姓起初并不明白,那些集中营是为所有人准备的,并不单单用来对付难以驾驭的失业者和鼓吹地权的煽动者。但每个人迟早都要死在集中营里,只有安全局的密探和临时政府雇来维持国家机器运转的外星雇佣兵除外——那些人全都整洁利落,毫无幽默感,行动高效而且迅速,还十分忠实——就像酒吧里那些孩子一样。就跟他们一样,而且,他们还戴着那种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