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外交行动(第5/7页)
六天后,舰队将进行前往罗查德星球的最后一次跃迁。在那之前,他们大概要把给养从剩余的补给舰上运到远征战船中,再让所有的多余人员登上补给舰回老家——被遣返的士兵中,有的人在航程中突然发疯,有的人患上了致残性疾病,再有就是那些不符合要求的过剩人员。或许他们也会让他挪地方走人,与那些病残者一起被遣返,回到新共和国去接受审判,而罪名则是一级重罪:在船厂从事间谍活动。不知何故,他总是感到怀疑,他的辩护托辞(船厂工作的必要性)不会对自己有多大益处。那个来自情报局的鼻涕娃娃早已对他怀恨在心,会不择任何手段将他置于死地。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另外,他也可能一直被关在船上的牢房里,直到抵达目的地。如果这样做,他们就会意识到,有人在瓦讷克号的四维空间导航系统中装上了累积延时装置,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彻底毁掉了他们的计划,让舰队无法通过类空轨道对“节日”实施偷袭。如此一来,他们单凭逻辑也能推断出有人在蓄意破坏,而那个阴谋破坏者已经被他们关进了牢房,像感恩节的火鸡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
他已经取得成功,圆满完成了任务,违反因果律的大威胁已被解除,但这个结果并未让马丁感到满心欢喜。他猜测,这世上或许真有些英雄愿意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到气闸前慷慨赴死,但他可不是这样的人物。他更愿意去打开瑞秋卧室的门,而不是那扇通往真空死地的门;他更愿意在瑞秋的私处气喘吁吁,而不是在真空中拼命喘气。他阴郁地想,这就是自己典型的生活模式:先是坠入爱河——这恼人的痴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然后马上一跤跌进臭粪坑。他有经验,知道自己不应抱多少幻想:瑞秋是个棱角毛刺多多的主,简直能当指甲锉来用,而且从某些方面看,他们两人没有多少共同之处。但单独一人被扔在一间狭小的囚室里,这种经历让他感到恐惧而又孤独;令他感到更加孤独的是,他知道爱人离自己还不到三十米远,却根本没办法帮他。或许她自己也受到了怀疑。他只希望能和瑞秋长相厮守,最好是某个离新共和国有数光年之遥的地方,共度漫长的时光,与这里再没有半点关系。
他仰面躺倒,然后翻身趴下,闭上了眼睛。这时,牢房里的抽水马桶突然对他说起话来,声音微弱而又低沉。
“马丁,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就用一只手指敲敲马桶底座旁边的甲板。只敲一下就行。”
我这是疯了,他暗想,他们不会费神处决我,他们会把我放进他们的精神病学动物园里,让那些孩子朝我扔香蕉。但他还是伸出手,敲了一下从牢房墙上伸出来的不锈钢马桶底座。
“你——”他坐起身,那个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马丁眨巴着眼睛看看四周。没有任何声音。牢房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仍旧那么闷热、狭小,空气不流通,始终泛着股下水道和烂白菜的气味。(说到白菜,还真让人莫名其妙:船上的菜单中根本没有白菜,早就换成了腌牛肉和饼干——尽管战舰的耐压船壳之外几毫米处便是极寒的真空,堪称现成的保鲜资源,但新共和国的海军依然顽固地让食谱保持不变。)他又躺了下来。
“——只敲一下。如果你能听到——”声音再度响起。
他闭上眼睛,就像是装装样子,在马桶底座上用力敲了一下。
“收到。现在再敲——”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你在牢房里待了多少天?敲一下就代表一天。”
马丁眨眨眼,随后敲出了答案。
“你懂得莫尔斯电码吗?”
马丁纹尽脑汁才想起如何使用那种密码。时间已过去太久了。“是的。”他敲出回应。这种陈旧过时的技巧几乎已被世人废弃不用,属于低带宽串行编码组,但他确实会用,而原因很简单:赫曼坚持要他学会。莫尔斯电码很容易掌握,而且相比之下,更复杂的信息交流规程有时还受到轻视,因为那些尖端通讯手段可能会轻易遗漏某些看似寻常的东西,比方说在视频电话中通过轻敲手指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见不得光的交易。
“如果你把头靠在马桶的一侧,就能听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