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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夹着雪花呼啸而来,将丹沃斯的斗篷扯得猎猎作响。他朝前靠去,几乎将身子平贴在驴子的脖颈上。

“医生出来了,”科林说,“开始跟护士窃窃私语,于是我知道她死了。”丹沃斯心中猛地一幼,就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哦,玛丽,他在心底轻轻呼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科林说,“所以我就坐在那儿,然后葛德森太太,那个坏家伙,走过来开始对着我念圣经,说什么那是上帝的意愿。我恨她!她才是那个活该得流感的人!”

科林的声音拉长了,像嗡鸣的钟声般低沉地回响在树林之间,他本不该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但在寒冷的空气中,那声音古怪地清晰,他想,他们的声音肯定能一路传到牛津去,甚至是700年开外。

“然后我们听到了钟声,”科林说,“丹沃斯先生说是你在寻求帮助。”

“是的。”伊芙琳说,“药不管用,他要掉下去了。”

“嗯。”科林说,接着丹沃斯意识到他们又下了马,正站在驴子旁边,伊芙琳抓住了粗糙的缰绳。

“我们得把您放到马背上去,”伊芙琳扶住丹沃斯的腰,“您要掉下驴背了。来,下来。我帮您。”他们两人一齐帮他从驴背上下来,伊芙琳以一种他知道会弄疼她肋骨的方式伸手揽住他,而科林几乎是在抬着他走。

“我只是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丹沃斯从格格打战的齿间勉力吐出这句话。

“没时间了。”科林说。不过他们还是扶着他走到道边,让他靠着一块石头坐下。伊芙琳探手进上衣里摸出三片阿司匹林:“给。把这些吃下去。”她把药递到他面前。

“那是给你的,”他说,“你的肋骨——”

她严肃地看着他,眼神坚定。“我没事。”她说着,过去把马系到一丛灌木上。

“你要喝点水吗?”科林问,“我可以升堆火融化点雪水。”

“不用了。”丹沃斯把阿司匹林放进嘴里,干咽了下去。

伊芙琳调着马镫,熟练地解开皮制束带。她把束带打上结,然后走回丹沃斯这边扶他。“准备好了吗?”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问。

“嗯。”丹沃斯回答,努力站起身来。

他们把丹沃斯的脚放在马镫里,手环绕在马前鞍处,然后一齐发力把他推了上去。到最后他甚至能小小帮上点忙,伸出一只手好让科林沿着马侧爬上来,坐在自己面前。

他已经不再颤抖了,不过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个好现象,当他们再次出发的时候,伊芙琳骑在颠簸的驴背上走在前面,科林已经又开始讲话了,丹沃斯靠在科林背上,闭上了眼睛。

天色渐晚,他们正在中世纪的一座森林当中,两个伤病员和一个孩子;而巴特利,另一个伤病员,正勉力维系着传送网的开启,忍受着病情复发的折磨。但他心里一丝恐慌都没有,他甚至不觉得担忧。科林拿着定位器,而伊芙琳知道传送点的位置。他们会没事的。

就算他们没能找到传送点,永远留在了这儿;就算伊芙琳不能原谅他,她也会没事的。她会把他们带去苏格兰,那儿从未受到过瘟疫的波及,而科林会从他的口袋里变戏法一样拿出鱼钩和平底锅来,他们可以钓鳟鱼和鲑鱼吃。他们甚至可能发现贝辛格姆。

“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过武打片,我知道怎么骑马。”科林忽然猛地大喊一声,“吁!”

科林猛地把缰绳往后拉,然后往上一提,马停下了,鼻子碰到了驴子的尾巴。他们正在一座小山顶上,山脚下有个结冰的水坑和一行柳树。

“踢它。”科林说,但伊芙琳已经翻身从驴背上下来了。

“它不会再往前走了,之前它就这样,它看到了我传送过来的情形。”她把笼头和牵索从驴头上扯下来,它立刻沿着狭窄的小径往回跑走了。

“你要骑马吗?”科林边问她边开始往下爬。

她摇摇头:“上马下马比走路疼多了。”她朝下山的斜坡望去。树林在半山腰处嘎然而止,再往上的山坡覆盖着白雪。不知不觉间,雪已经停了。云层散开了,露出浅薰衣草色的清透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