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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公司。”她对着窗口说。
“什么?”
“你没有公司,对吧?谁雇佣你,你就为谁做事,是这样吧?”
“对。”
“你不害怕吗?”
“当然害怕,但不是因为那个……”
“我们一直有公司。我父亲说我不会有事的,说我只是要换一家公司……”
“你不会有事的,他说得对。但我必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送你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日本?”
“随便哪儿。”
“你去过吗?”
“当然。”
“我会喜欢吗?”
“为什么不会呢?”
她再次陷入沉默,特纳把注意力放在公路上。
特纳俯身打开车头灯。“它让我做梦。”女孩说,声音几乎被涡轮机的噪音淹没。
“什么让你做梦?”他假装在全神贯注开车,尽量不扭头看她。
“我脑袋里的东西。通常只在我睡觉的时候。”
“是吗?”他想起女孩在鲁迪的卧室里,如何翻白眼,如何颤抖,如何用他不懂的某种语言说话。
“有时候也在我醒着的时候。就像我接入了操控台,但我不受网络束缚,我在飞,而且那儿不止我一个人。有天夜里我梦到一个男孩,他伸出手要捡什么东西,那东西在伤害他,但他没有看见自己其实是自由的,他只需要松手就行。于是我告诉了他。有短短一秒钟,我能看见他在什么地方,而且我根本不是在做梦,那是个难看的小房间,地毯被弄脏了,我看得出他需要洗澡,感觉到他的鞋子里黏糊糊的,因为他没穿袜子……那和做梦不一样……”
“不一样?”
“不一样。梦里都是些很大、非常大的东西,我也很大,和其他东西一起,在移动……”
气垫车隆隆驶上通向州际高速路的混凝土匝道,特纳吐出一口气,这才意识到他刚才一直憋着这口气。“其他东西?”
“发光的明亮东西,”又一阵沉默,“不是人类……”
“你花了很多时间在赛博空间里吗,安琪?我指的是用操控台接入。”
“没有,只在学东西的时候。我父亲说那对我不好。”
“他对那些梦说了什么吗?”
“只说它们在变得越来越真实。但我从没说过其他那些……”
“愿意告诉我吗?也许能帮助我理解情况,搞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些东西告诉我事情。故事。那儿曾经什么都没有,不存在拥有自我意识的东西,只有数据和人类在移动。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它……它感知到了自我。关于那个还有另外一个故事,一个女孩,眼睛上有镜子,一个男人,因为恐惧而对什么都不在乎。那个男人做了什么事情,帮助那东西感知到了自我……然后,它的自我分裂成不同的部分,我认为那些部分就是其他东西,那些明亮的东西。但很难说,因为它们不是用语言告诉我的……”
特纳感觉到后脖颈的皮肤阵阵刺痒。有记忆要浮现出来了,来自米切尔档案的回头大浪。一条走廊里,灼人的羞愧;肮脏的米色墙漆在剥落;剑桥,学生宿舍……“安琪,你在哪儿出生?”
“英格兰。然后我父亲进入玛斯,我们就搬家去日内瓦了。”
弗吉尼亚州的某处,他驾着气垫车驶过砾石路肩,开上茂盛的草场,干燥夏日的尘土在车尾打旋,他向左拐弯,停进一片松林。涡轮发动机熄火,车身落在气囊上。
“现在该吃点东西了。”他说,伸手去拿莎莉的帆布拎包。
安琪解开护具,拉开黑色运动衫的拉链。运动衫底下是贴身的白色衣服,圆领口露出年轻胸部上方被晒黑的孩童般的光滑皮肤。她从特纳手里拿过拎包,取出莎莉为他们准备的三明治。“你哥哥怎么了?”她问,递给他半个三明治。
“什么意思?”
“呃,肯定有什么吧……莎莉说他总在喝酒。他不高兴吗?”
“不知道,”特纳说,弯腰扭动脖子和肩膀驱赶酸痛,“我的意思是他肯定不高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有时候就是会这么陷进去。”
“你指的是因为没有公司照顾他们吗?”她咬了一口三明治。
他看着安琪,“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安琪点点头,嚼着满嘴的食物,吞下去。“有一点吧。我知道很多人不为玛斯工作。过去不,以后也不。你是一个,你哥哥是另一个。但我是真的想知道。我挺喜欢鲁迪的,明白吗?但他看上去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