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伤心千叶城 01(第8/10页)

他爬上第三层,来到92号,铁网铺成的悬空走廊在他身下震动。这些棺材屋长三米,卵圆形的门有一米宽,近一米五高。他把钥匙放进锁孔,等待管家电脑确认。磁性门闩令人安心地滑开,屋门随着弹簧吱呀声升起来。他爬进棺材屋,荧光灯亮了起来,他拉上身后的门,拍了拍控制板,激活了手动门闩。

92号房里只有一台标准的日立牌口袋电脑和一只小小的白色泡沫塑料保温箱。保温箱里装着三块十公斤的干冰板,经过仔细包裹以延缓挥发,还有一只实验室用的铝制烧瓶。凯斯跪在棕色记忆棉地板兼床板上,从口袋里掏出新给他的点22手枪,放在保温箱的最上层,然后脱下外套。棺材屋的电话内置在一面墙里,对面的公告板上用七种语言写着酒店规则。他拿起粉色话筒,凭记忆按下一个香港的号码,听那边响了五声便挂断。他那只日立牌电脑里有三兆字节炙手可热的随机存取存储器,但买主不接电话。

他又按下一个东京新宿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说的是日语。

“蛇人在吗?”

“有你消息很好,”蛇人从分机接了进来,“我在等你电话。”

“我弄到了你要的音乐。”他扫了一眼保温箱。

“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我们现金流有问题。你能先发货吗?”

“伙计,我真的很缺钱……”

蛇人挂断了电话。

“去他妈的。”凯斯对着嗡嗡响的电话说。他盯着那把廉价小手枪。

“诡异,”他说,“今晚看起来很诡异。”

天亮前一个小时,凯斯走进“茶壶”,双手揣在外套兜里,一只握住租来的手枪,另一只握着那个铝瓶。

拉孜坐在靠里的桌旁,用啤酒壶喝着水,他那一百二十公斤重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压得椅子吱呀作响。一个叫库尔特的巴西小孩在吧台里,给一小撮不太吵闹的酒鬼斟酒。拉孜举起啤酒壶,塑料胳膊嗡嗡作响,光头上薄薄铺着一层汗水。“大师朋友,你看起来不太好。”他露出一口湿乎乎的烂牙。

“我挺好,”凯斯笑得像具骷髅,“非常好。”他窝进拉孜对面的椅子里,双手仍在口袋中。

“没错,你就这么晃来晃去,靠酒和毒品摆出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能证明自己没有很不爽,是吧?”

“你能不能别揪着我不放,拉孜?见到魏之了没?”

“能证明自己又不恐惧,又不孤单。”酒保自顾自接下去,“听从恐惧的召唤吧。它可能是你的朋友。”

“拉孜,你听说今晚游戏厅里有打斗吗?有人受伤吗?”

“有疯子砍了个保安。”他耸耸肩,“他们说是个女的。”

“拉孜,我得跟魏之谈谈,我……”

“啊。”拉孜的嘴抿成了一条线,眼睛看向凯斯身后的门口,“我觉得你马上就能跟他谈了。”

飞镖的寒光在凯斯眼前疾闪而过,安非他命在他脑中荡漾,手中的枪已经汗湿溜滑。

“魏之先生,”拉孜慢慢举起粉红色的假臂,好像要和对方握手,“太荣幸了。您甚少光临。”

凯斯转过头,看见魏之的脸。那张脸如同古铜色的面具,全无特征,海水绿色的眼睛是体外培育的尼康牌移植体。魏之穿着一身枪灰色的真丝西装,两只手腕上各戴着一条简洁的铂金手链。小弟们跟在他两旁,模样几乎没有差别,肩臂上都是暴起的植入肌肉。

“你还好吗,凯斯?”

“先生们,”拉孜举起桌上满当当的烟灰缸说,“我不希望这里有麻烦。”这只绿色烟灰缸上印着青岛啤酒的广告,材质是厚实的抗震塑料,却被他一把捏碎,烟头与碎片泼洒而下,落在桌面上。“你们明白?”

“嘿,甜心,”一个小弟说,“来我这试试?”

“库尔特,别费那劲瞄着腿。”拉孜闲闲地说。凯斯朝房间另一头望去,那巴西人站在吧台上,端着一把史密斯维森防暴枪,瞄准魏之一行三人。薄如蝉翼的合金枪管外面包裹着长长的玻璃纤维,粗大的枪膛塞得进一只拳头,弹夹内露出五枚粗壮的橙色亚音速沙包弹。

“从技术上说,这不算致命武器。”拉孜说。

“嘿,拉孜,”凯斯说,“我欠你个情。”

酒保耸耸肩。“你不欠我什么。这些人,”他瞪着魏之和他的小弟,“犯糊涂。谁也不能在茶壶里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