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六章(第2/7页)

我得回到德里去拜访基恩先生。我需要高岭土果胶。但是基恩先生是谁,德里又在哪里?

当我肚子里能够盛得住食物时,他们让我出院,但是腹泻停止之前我在伊登法洛斯差不多已经呆了两个星期。那时,已经逼近十月末。萨迪(通常,我记得她的名字,有时名字又从我的脑子里溜走了)给我带来一盏南瓜灯。这个记忆非常深刻,因为看到灯的时候我惊叫起来。那惊叫是某人忘记非常重要的事情时的惊叫。

“怎么了?”她问我,“怎么了,亲爱的?出什么事了?是肯尼迪吗?跟肯尼迪有关吗?”

他准备用锤子把他们都杀了!”我对她喊道,“就在万圣节晚上!我得阻止他!

“谁?”她抓住我挥舞的双手,脸上充满恐惧,“阻止谁?”

但是我不记得,我睡着了。我睡了很多,不仅是因为脑伤痊愈缓慢。还因为我很疲劳,跟之前自己的鬼魂相差无几。被打那天,我还有一百八十五磅重。等到我从医院出来进入伊登法洛斯时,我只剩一百三十八磅了。

这就是杰克·埃平——一个被打得呜呼哀哉,差点在医院里丧命的人——外界的生活。我身体里面的生活是黑暗,各种声音以及雷电般的意识的闪光:它们完美地遮住我的视线,然后我借助闪光,刚要看到一丝风景,一切旋即又消失了。

发现自己热得要死,一个女人喂我吃冰片,尝起来凉爽极了。就是“脸上长疤的女人”,有时候我认得是萨迪。

我坐在房间角落的便桶上,搞不清我是怎么到那里的,释放开好几加仑火辣辣的稀水,肋部痒痛不已,膝盖发出吼叫。我记得我希望有人能杀了我。

我发现自己想从床上起来,因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貌似整个世界都等待着我做这件事。“戴牛仔帽的男人”在那儿。他抓住我,在我摔倒之前将我放到床上。“还不是时候,伙计,”他说。“你还远远没有康复。”

我发现自己跟两位身着制服的警察谈话——或者说试图谈话,他们来询问有关我被打的情况。

其中一个的姓名标签上写着“提皮特”。我想告诉他他很危险。我想告诉他记住11月5日。月份没错,但是日期错了。我不记得确切的日期,开始沮丧地捶自己的头。警察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不叫提皮特的那位警察”叫了护士。护士带了医生过来,医生给我打了一针,我又失去了知觉。

我发现我自己听着萨迪读书给我听,首先是《无名的裘德》,然后是《德伯家的苔丝》。我知道这些小说,再次听到真的很舒服。有一次读《苔丝》的时候,我记起了什么。

“我让苔西卡·卡尔特罗普别管我们。”

萨迪抬头看我。“你是说杰西卡吗?杰西卡·卡尔特罗普?你说的是她?怎么回事?你记起来了?”

但是我不记得。记忆又消失了。

我发现自己看着萨迪,她站在小窗户前,一边看着窗外的雨,一边哭泣。

但是多数时间里,我都没有记忆。

“戴牛仔帽的男人”是德凯,但是有一次我以为他是我爷爷,这让我感到异常恐惧,因为格兰佩·埃平已经死了,而且——埃平,这是我的姓。等等,我告诉自己,但是一开始我做不到。

有好几次,“一位红唇年长女人”过来看我。

有时我想她的名字是米米女士,有时我想是埃利女士。又一次我很确定她叫艾琳·赖安,在《贝弗利山人》中饰演克莱佩奶奶的女人。我告诉她我把手机扔进了一个池塘。“现在它跟鱼儿一起睡觉。我真的希望能把那玩意儿拿回来。”

“一对年轻夫妻”来了。萨迪说:“你看,迈克和博比·吉尔来了。”

我说,“迈克·科斯劳。”

“年轻男子”说:“很接近了,安伯森先生。”

他笑了。他笑的时候,一滴眼泪从脸颊上滑落。

稍后,萨迪和德凯来到伊登法洛斯。他们跟我一起坐在沙发上。萨迪会抓着我的手问:“他叫什么名字,杰克?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要是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者他要去哪里,我们怎么能够阻止他呢?”

我说:“我要阻止他。”我使劲尝试。这让我的头一阵疼痛,但是我使出更大力气。“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