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九章(第8/12页)

“萨迪?”

现在我能闻到一股别的气味,我记忆犹新的克里斯蒂酗酒时的气味:刺鼻的呕吐气味。

我穿过客厅另一端的小厅。两扇门正对着,一扇通向她的卧室,另一扇通向书房。门都紧闭着,但是小厅尽头浴室的门开着。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抽水马桶外圈上散落的呕吐物。粉色的地砖和浴缸边上还有更多。水槽上的肥皂盒边放着一瓶药丸。瓶盖不见了。我冲进卧室。

她身体呈十字躺在乱七八糟的床单上,穿着衬裙和一只麂皮软拖鞋。另一只掉在了地上。她皮肤蜡黄,看上去没有呼吸。胸口整整四秒钟没有起伏,然后突然呼吸了一口。床头柜上放着的烟灰缸里也已经满满当当。一盒皱巴巴的云斯顿香烟,一端被一支残断的香烟熏黑了,躺在空酒瓶口上。烟灰缸旁边是喝了一半的杯子和一瓶格伦利物威士忌。威士忌喝得不多——感谢上帝的小恩惠——但我真正担心的不是威士忌,而是药丸。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只棕色的马尼拉纸信封,从里面露出来的好像是照片,但是我无暇顾及。

此刻无暇顾及。

我用胳膊抱住她,想让她坐起来。衬裙是丝质的,从我的手中滑落了。她又倒回床上,艰难地呼吸了一口。她的头发从一只闭上的眼睛上垂落。

“萨迪,醒醒!”

没有反应。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床头。

床头嘭的一声,颤抖了一下。

“别管我。”声音模糊而虚弱,但是总比没有好。

“醒醒,萨迪!你快醒醒!”

我开始轻拍她的脸颊。她的眼睛仍然闭着,但是抬起手来,试图——无力地——赶我走。

“醒醒!醒醒,该死!”

她睁开眼睛,没有认出我是谁,又闭上眼睛。

但是,她的呼吸更趋正常。现在她坐了起来,可怕的喘息消失了。

我回到浴室,把她的牙刷从粉色的塑料杯中倒出来,打开水龙头。装满杯子的间隙,我看了一眼药瓶的标签。耐波他。还剩下十粒或者十二粒胶囊,所以,不是企图自杀。至少,企图不明显。

我把胶囊倒进马桶,然后跑回卧室。她从坐着的姿势往下溜,头和下巴往前倾,贴着胸骨。呼吸又变得刺耳起来。

我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看到信封里露出的一张照片时,怔了一下。可能是一个女人——剩下的头发很长——但是很难确定。脸本来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些肉,下巴处还有个洞。小洞似乎在嘶喊。

我把萨迪拉起来,抓起一把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扶正。她呻吟着,似乎在说“别,好痛”。

然后把杯子里的水泼在她脸上。她惊了一下,睁开眼睛。

“乔?你来干什么?乔?我怎么湿了?”

“醒醒。醒醒,萨迪。”我又开始拍她的脸,但是动作更轻,几乎是抚摸。不奏效。她的眼睛又开始合上。

“走……!”

“除非你让我打电话叫救护车。那样的话你的名字就会上报纸。学校董事会很高兴。起来没事啦。”

我成功地把手扣到她身后,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她的衬裙起皱了,在她蹲到地毯上时又恢复原位。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疼得哭了,但我把她扶起来。她前后摇晃,扇我的脸,力气比之前更大了。

“滚出去!滚出去,乔!”

“别,小姐。”我用胳膊抱住她的腰,朝门口走去,一半是扶,一半是抬。我们转向浴室,然后她的膝盖瘫了下去。我撑住她,基于她的身高和体型,这可不是件轻松差事。感谢上帝赐予的肾上腺素。我把马桶垫圈放下来,让她坐上去,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精疲力竭。我喘着气,可能是因为劳累,主要还是因为惊吓。她开始往右倾斜,我拍打她的光胳膊——“啪”。

“坐起来!”我对着她的脸喊。“坐起来,克里斯蒂,该死!”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里面严重充血。“克里斯蒂是谁?”

“滚石乐队他妈的领唱,”我说,“你吃耐波他多久了?今天晚上吃了几粒?”

她说,“不关你的事,乔。”

“吃了几粒?喝了多少酒?”

“走吧。”

我把冷水龙头转到底,然后拉开杆子打开淋浴。她看到我的意图,又开始拍打。

“不,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