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珂斯(第5/6页)

“那不是因为我长大了,是因为您老了。”阿珂斯答道。

“这话说的!竟然出自我自己的儿子之口,”父亲说道,“这种犀利言辞应该得到何种惩罚呢?我想想看——”

“别别——”

但已经晚了。父亲把阿珂斯向后一甩,让他滑下去,抓住他的两个脚踝,让他头朝下地荡来荡去。阿珂斯连忙拉住自己的衬衣和夹克,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奥瑟把他放低,直到安全地贴近地面了才松开手。

“叫你口无遮拦,长点儿记性!”父亲凑近他说道。

“口无遮拦让您头昏脑涨了吗?”阿珂斯说着,无辜地冲他眨眨眼睛。

“没错,”奥瑟咧嘴一笑,“芳信快乐。”

阿珂斯也笑了:“芳信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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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他们撑到很晚,埃加和欧力都趴在餐厅的桌子上睡着了。母亲把欧力抱到客厅里的长沙发上安顿好,这些日子她有一半时间都是在这儿睡的;父亲则叫醒了埃加。每个人都各回各屋去休息了,只剩下阿珂斯和母亲。他们俩总是最后才睡的人。

母亲打开墙上的影幕,上面显示出议会的滚动新闻。议会由九个星国构成,它们都是星系里最大的或是最重要的成员。严格意义上说,每个星国都是独立存在的,但议会统理贸易、武器、交通及纷争谈判,在杂乱无序的宇宙中强制执行法律法规。议会新闻提及一个个星国:缇比斯的水资源短缺,欧尔叶的医学新疗法,皮塔轨道上抛锚的劫掠船只……

母亲打开了一罐干药草。一开始,阿珂斯还以为她是要调制安神剂,好帮助他们早点儿入睡。但她走到壁橱那里,取下了放在顶层架子上的缄语花——那是不许孩子们乱动的。

“我想,今晚我们的课程应该算是特训。”萨法说道。在阿珂斯的头脑中,每当她教他关于冰花的东西,他就是这样去认知的——是萨法,她的教名,而不是“老妈”。自打两季前开始,她就开玩笑地把这种深夜酿花讲习会称为“课程”。但此刻她的声音在阿珂斯听来多了几分严肃,很难说是以母亲的身份在讲话。

“去拿个砧板来,然后替我切一点儿哈瓦根。”她说着戴上一副手套,“我们之前用过缄语花,对吧?”

“配催眠剂的时候用过。”阿珂斯一边说,一边照母亲的吩咐做。他站在她的左边,拿着砧板和刀,还有沾着灰的哈瓦根——它呈一种病恹恹的白色,上面覆盖着细小的绒毛。

“还有逍遥制剂,”母亲加上一句,“我一定跟你说过,有朝一日开派对的时候会用到它的。得等你再长大一点儿才行。”

“您说过的,”阿珂斯回答,“那时您也说过‘得等你再长大一点儿才行’。”

她歪着嘴笑了起来。大多数时候,这就是你能从阿珂斯的母亲那儿得到的最好回应。

“要配制‘长大一点儿版本’的逍遥制剂,你所用到的原料也能用于配制毒药。”她说着,神情黯然,“只要把缄语花的用量加倍,把哈瓦根的用量减半就行,明白了吗?”

“为什么——”阿珂斯正要发问,母亲已经换了话题。

“那么,”她拈了一瓣缄语花的花瓣放在自己的砧板上,花瓣仍然鲜红,但已经枯萎缩小成拇指那么大了。“你今晚都在想些什么呢?”

“没想什么呀,”阿珂斯说,“芳信祭上人们都盯着我们看,好像是。”

“他们是被‘命运眷顾’弄得着迷了。早晚有一天他们就不会再那样了,”她叹了口气,“但是,恐怕你得……你们得永远被他们盯着看。”

阿珂斯很想问一问,那个“你们”是指谁,但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问错一个问题,她可能戛然而止,问对一个问题,他会弄懂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那您呢?”阿珂斯问道,“我的意思是,您今晚都在想些什么?”